廊下画眉灵巧的在古朴的鸟笼里蹦跳着,吱啾声传进书斋里,一个未留头的小厮匆匆来报。

“老太爷,昭然院方才请了大夫。”小厮站在帘外禀告。

“进来说话。”见祖父正专心作画,范安柏开口道,小厮进屋后一一行礼,“六姑娘怎么了吗?”

小厮低头将昭然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书斋里落针可闻,小厮看着自己的手不敢说话,范太傅收笔落砚,他不甚满意的皱着眉头,似乎对案上的画不甚满意,良久范太傅才淡声道:“都几个月了,还没找到能用的丫鬟?”

“回祖父的话,孙儿们已看过家里的丫鬟,家里原有的丫鬟自然都是好的,侍候母亲和姨娘们的丫鬟,难免有私心。”

范太傅垂眸视线落在画案上的水色荷叶笔洗上,那是妻子心爱之物。

“你祖母的那些陪房,现在在那里当差?”

“王管事、雷管事年纪大了,母亲体恤她们,让她们回家含饴弄孙,席管事、席总管几位还在原位当差。”

“嗯。”范太傅颌首。“看看她们家里可有合适的丫头,先让她们进府来先顶着用吧!”见长孙点头告退,他才重重的叹息。

都怪长子胡涂,一早应了那个祸水,他不好驳了儿子的脸面,只能由着她把手伸到小孙女房里,结果就是几个月下来没得安生。

范安柏早就相中祖母几个陪房家里的孙女、外孙女,只是碍于没有把柄不好把嫣翠几个给撵了,想到这儿,他外往疾行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若是母亲……多想无益,母亲既不能护佑阿昭,那就他们兄弟来保护她,父亲耳根子软,轻易就被周姨娘哄了,至于姜姨娘,她仅生一女,又是丫鬟出身,不比出身侯府旁支嫡女,又生儿育女的周姨娘有底气,但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盘算。

在祖父刻意教导下,范安柏不是个只会读死书的少年人,范太傅原寄于厚望的儿子,次子是个古板不知变通的老学究,老三又太会钻营变通,幸而小媳妇压得住他,次媳温婉能干,偏就无子女缘份,进门至今无所出,连通房妾室也没有动静。

长子让他最失望,亲自为他挑了丁家女为妻,谁知道他竟在媳妇儿安胎时,跟人闹出艳事来!明眼人一看即知,长子是被人算计了!偏生那不长眼的,还把那祸水当宝贝了!

因此事,范太傅痛定思痛,长子外放时,他便将嫡长孙带在身边,亲自教授他,除课业六艺,还兼人情世故,并利用职权,带着孙子去大理寺、有司衙门旁听审案。

范安柏聪慧机敏,没多久就看出姜姨娘和嫣秀想做什么,范安菊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及笄要论婚事,能有个好名声,对一个庶出女来说,攸关终身大事,她能嫁个好人家,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至少不会被拖累扯后腿,姜姨娘虽是丫鬟出身,想得却比周姨娘多,但,不代表范安柏乐见她利用阿昭,成全范安菊的好名声。

方姨娘年轻气盛,颜色正好,出身注定了她在范家的地位,他看得出母亲有意无意的抬举她,想来是用她牵制周姨娘。

她和姜姨娘给的丫鬟,都不太好抓把柄,而嫣翠,她的把柄多不胜数,不急着发落她,她还以为自己高枕无忧。

想到昭然院请了大夫,他对自己的大丫鬟交代了一声,便径行往昭然院去。

昭然院里,章大夫刚把过脉,看着正襟危坐在罗汉床上的小女孩,年近六十的章大夫没好气的对几个丫鬟们道:“贵府六姑娘底子弱,可禁不起人这样惊吓,老夫先开副安神汤给六姑娘服下,另外再开几副退热宁神的药……”

嫣秀含泪点头,看得章大夫都有点骂不下去了,嫣红嘟着嘴缩在后头,嫣翠一派当家作主姿态,招呼着章大夫去外间开药,又吩咐人随章大夫回去抓药。

章大夫开的药不算名贵稀有,范府库房都有,可是那样章大夫除了出诊费就无旁的收入,嫣翠她们更没油水,因此章大夫闻言并未反对,反而闭嘴不再唠叨,起身去外间开方子去。

丁嬷嬷匆匆赶到时,墨香正送章大夫出来,章大夫也算熟人了,见着丁嬷嬷,佑是范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仆妇,当下便客气的问了礼,对丁嬷嬷的问话也耐心回答,正说着话,就见一英挺颀长的少年走近,丁嬷嬷难掩惊讶:“大少爷,您今儿没去上学?”

“先生今日有事。”范安柏一语带过,朝章大夫拱手为礼,章大夫自然识得他,不等他开口相询,便将范安阳的情况说给他听,范安柏若有所思,让墨香送章大夫出去,然后跟丁嬷嬷一起进昭然院。

范安柏边走边问,“嬷嬷辛苦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大概姨娘们正在向母亲请安吧?亏得丁嬷嬷两边跑。

“不辛苦,不辛苦。”丁嬷嬷笑着摆手,“倒是劳驾大少爷了!”

“阿昭是我亲妹子,应该的。”

丁嬷嬷点头一叹,“嫣翠那丫头不老实,嫣红嘴巴快,嫣秀看似安份,可又太实诚了,顶不住嫣翠?不了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