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托腮枯坐檐下的范安阳,严筠微笑上前,严宅不大,仅二进,不过却有座漂亮的东跨院花园,里头亭台楼阁样样精巧,是严池精心规划建造的。

范安阳坐的地方,是严池画室的外间,严池仅初二、十六授课,今日是十月初二,正是她上课交作业的日子,她和表姐们一起来严家,甫进门,门外就传来动静,原来来是云渡飞一家又来了。

严池老先生被扰得不行,偏巧又遇上另一位学生携子孙前来拜访师尊大人,双方在外头遇上了,这位学生姓单名珏城,名气虽不如云渡飞晌亮,但人品好,画作中规中矩,同在严池门下习艺时,最是瞧不惯云渡飞一派风流佳公子作派。

他自严池门下出师后,苦读五年终考上同进士,外放当县令十三年,后因丁忧再又重拾画笔,因近年生活上的历练,令他较年轻时多了几分圆融,但,那不代表他见了讨厌的人,脾气就会稍事收敛。

于是乎,双方就在严宅外头吵起来了!

严宅在广陵城西城门附近的猫儿胡同里,算是挺热闹的一个地方,严筠说她爹喜欢闹中取静,因此单珏城与云渡飞两人在门外斗起来,看热闹的人很快的就将严宅外头的街道给堵住了,严池再不愿见云渡飞,也不能放任他们两个在外头杠上。

于是不等巡城衙役来赶人,就让人把这两个家伙给拎进来,云渡飞的妻妾及女儿们被严筠安排在大厅旁的西厢房,单家的后生们安置在东侧厢房。严筠让管事媳妇去招呼,自己带着新收的学生们到东跨院来躲静。

丁筱妍和王进菀对云渡飞非常好奇,偏偏严先生看似温和好讲话,其实说一不二。把她们带进东跨院,交代她们习练功课,不许她们好奇探看,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们不能亲自去瞧,但可以让丫鬟去偷瞧嘛!

严筠明知她们的小手段,却睁只眼闭只眼,径自来找范安阳。

“小师妹的功课交了?”

“先生去见客人了。”范安阳笑嘻嘻的起身福礼,严筠看她行完礼,才笑着戳她额头一记,“那不是客人,是你的师兄们。”

严筠牵起她的手。带她进父亲的画室里。一进画室就是一张又大又寛的书案。隐约能闻到檀木的香气,墙边多宝格上摆的是书,旁边的落地大花瓶里摆的不是花。而是一卷卷的画筒。

“我瞧你表姐们情绪好像不太对,是怎么了吗?”

范安阳便将丁筱明的事说给严筠听。严筠听了只问:“你们没人把握机会,修理一下你那位表姐夫?”

“有啊!表哥们相约去揍了他一回,不过他太弱了!挨了一拳就昏了!”范安阳气闷的道,“二舅觉得此风不可长,罚表哥们去跪佛堂,偏偏府里唯一的佛堂就在外祖母房里。”

心疼孙子们的丁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去替孙女出气的孙子们真的被罚跪呢?丁二舅也心知肚明,母亲会做什么事,但总得表态一下,省得侄女婿回家告状,说岳家纵容大小舅子欺他一个!

但是,只揍了一拳,大家根本不解气啊!

要知道,丁筱明可是被害得早产,差点一尸两命耶!而且他们那短命的小外甥好不容易出了娘胎,却早早夭折啦!

对他们来说,王进昆不是个男人,没担当,纵容外人欺凌妻儿,大家自小就是听着大人教着,以后长大千万不能学小姑父宠妾灭妻!谁也没想到,自家姐妹嫁出去,竟然就遇上个小姑父一样的家伙,而且这家伙比小姑父还不如,人家小姑父至少有官身,这家伙烂泥一团连个功名都没有!

小姑姑那会儿,公婆可是站在她那边的,王烂泥的娘和姐姐是可着劲儿的往他房里塞祸水,跟小姑姑比起来,丁筱明惨多了!因为她的小儿子还死了啊!

听说当初,他们的伯叔四人连手,把小姑父胖揍了一顿的,人家小姑父被打得鼻青脸肿像猪头,可没昏啊!哪像王进昆这烂泥,才挨一拳就昏倒,让他们揍不下去,解不了恨啊!

要是狠狠的揍他一顿出气了,回来被罚跪也心甘情愿嘛!

严筠点点头表示理解,要是可以,她也很想有人替她出手,去修理云渡飞一顿,这老小子太自以为是了!他要毁婚另娶,却在外放话说是怕被她爹逼着娶她,等不及解除婚约,而与黄氏夜奔!

把她父亲当成什么人了?

把她严筠当什么样的人?

用她们父女名声,去成就他自己,现在又回头巴着她父亲,想做什么?

可惜的是,她没有兄弟,连族兄弟都没有,严家百年前是梅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奈何天灾加**,如今她家除了姚家外甥及外甥女外,就别无旁的血亲了。

父亲虽看得开,可她却觉得对不起老父。

“严师姐,来的既然是师兄们,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范安阳偏着头问道。

严筠摇摇头,知道她爹还没打算让人知道他又收徒弟了,点了点范安阳的鼻尖,“你肮早着呢9不会爬就想着要跑啦?”

赶紧转移小丫头的注意,问道:“你的手虽无力,但笔法却是好的,是跟谁学过?”

“嗯,跟复常表哥学过,之前手伤,他就拿了他的画册给我看,让我天天看,学着他运笔的力道和手法。”

严筠早知范安阳受过伤,丁老夫人上次特别使人来提起过,瞧着小外孙女整天忙着练画,起早贪晚的,有时甚至熬夜一整宿不睡,把老夫人急得,偏又不好劝,怕她拗。劝不听,只好跟严池说,想请他功课别派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