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们办事效率很快,不过一天时间,该抓的抓,该关的关,为了家乡的路,憨厚的汉子认准死理,不管旁人怎么闹腾,怎么威胁,怎么利诱,全部一概不理,颇有几分铁血风范。

黎耀楠满意之极,命令他们看好人,随后拿出卷宗,公布三日后开堂审问,做戏总得做全套。

几大家族气愤不已,当天不知砸碎了多少东西,更有人气势汹汹,带着一帮属下前来衙门要人,那语气,那模样,那种理直气壮的态度,黎耀楠被气笑了,当即一声令下,全部给他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罪名都是现成的,咆哮衙门,庶民扰官,聚众造反!

一顶大帽子扣上去,真正见了血之后,倒下去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有些人开始惊慌了,官差杀人天经地义,有又上官命令,根本不用定罪,但如果他们杀了人,大庭广众之下,绝对逃不了斩首,黎大人的架势很明显,要拿他们开刀。

心中有了惧意,闹事人不自觉地胆怯起来,一干属下行动变得迟缓,山民们不是吃素的,背后不仅有官府,还有村子撑腰,两相对持之下,很快将人全部拿下,几大家族作威作福,山民又怎能不恨,只不过人家势大才无可奈何,如今有了机会,哪里还会手软,一个个心中别提多畅快,特别是刚被抢了夫郎的小伙子,下手那是一个狠。

黎耀楠极为冷酷地站在衙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一片凌乱,这是他第一次亲口要了人命,然而心里居然毫无波澜,他果然是一个冷血的人。

“所有人罪加一等。”黎耀楠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人全部拿下。

山民们高兴得欢呼起来,行动非常迅速,黎耀楠这次选的人,一部分均跟几大家族有仇,眼见伊家人倒霉,心里哪能不兴奋。

黎耀楠的铁血手腕,不仅将围观的平民百姓镇住了,更将几大家族镇住了。谁也没有想到,通判大人会如此不讲情面。

且不说几大家族怎样商议,严家也被黎耀楠的举动吓了一跳,严天宇昨日才带回消息,通判大人有意合作,他们这边还没拿定主意,不曾想黎大人就捅出大篓子。

只是,严家人也没立刻拒绝,这次正好是一个机会,可以看看黎大人的本事,倘若这一次角逐黎大人胜了,再去投靠也不迟,黎大人既然找上他们,想必不会随便改变心意。

严家主心里门清得很,黎大人这一次得罪了三大家族,如果想要合作,除了严家和单家,黎大人别无选择,况且茶叶原本就在单家人手上,黎通判平白想分一杯羹,单家人定当不愿意,所以数来数去唯有严家可用,他们现在稳坐钓鱼台。

对于家主的话,严家人纷纷赞同,不管外面怎样闹,他们均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

贺知府家中门庭若市,一波又一波人前来拜访。

施压也好,贿赂也罢,贺知府不管事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当他一脸为难,软弱无能地说道:“黎大人是皇上亲信,罪名又证据确凿,本官实在无能为力。”

几大家族的人并不意外,以往他们喜欢贺知府无能,这样他们才能一手遮天,只是碰上一块硬石头,他们又希望贺知府能强硬起来。

此时此刻,伊家、左家、刘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不管怎样费尽口舌,贺知府全部一推四五六,将人气得一个倒仰,仍旧无可奈何。他们再怎么势大,也不敢明目张胆拿官府怎样,否则闹了出去,纵然是巡抚也包庇不了他们。

格局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伊家人心中发了狠,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姓黎的通判拉下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将人弄出来,伊家人深深感觉到无力,以往官府看在巡抚和钱财的份上,从没为难过他们,直到此时才发现,面对官府的强势镇压,他们居然毫无办法。

左家当天就派人去了大理,这一点黎耀楠却是料错了,除了用钱贿赂巡抚以外,还有另一种计策,左家嫡次女,正是巡抚府上第六房小妾,如今很得巡抚宠爱,只要她吹吹枕边风,不怕巡抚不出头,左家现在最缺少的只有时间。

三天后开堂审案,黎耀楠并没有急着定罪,他的目的在于银子,而不在于伸张正义,或许为民请命,不惧强权是位好官,但从大的格局上来看,他更希望百姓富足。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今年玉溪的税收,一定要想尽办法提上去,否则纵然皇上不生气,廖大人恐怕也会落井下石,他的所作所为,虽然是为民造福,但更多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让他当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辈子他觉得都不可能。

几大家族的人松了口气,没有定罪,那就证明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此时他们才开始思考,黎通判此举究竟何意,之前他们一叶障目,均被黎通判的铁面无情惊住,如今仔细回想,或许他们应当打探打探,黎通判有何要求。

几大家族的人行动很快,黎耀楠也没刻意隐瞒,拿钱赎人的消息,不日便传入他们耳中。

山民们愤愤不平,认为坏人不该放了,黎大人不是青天大老爷吗,为什么还要如此行事,那和贪官有什么区别。

黎耀楠自然不会让他们心生芥蒂,民心所向,是他在玉溪立足的根本,当即便将人全部招来,并不打算隐瞒,只把实情详细道来,山里要修路,衙门没钱,朝廷又不拨款,那该怎么办?

山民们你望我我望你,到底都是淳朴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人一下就急了起来:“不是说抓了他们就有钱吗?”

黎耀楠颔首而笑,解释道:“所以才让他们拿银子赎人,否则钱从哪来,至于你们的心思,本官知晓,只是让你们选择,是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还是修路重要。”

“要将他们问罪。”

“不行,要修路。”

“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们?”

“不修路,乡亲怎么办,赶集还要跑老远。”

黎耀楠但笑不语,只看着他们争辩,他承认,自己向来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所有实情,必须让山民们了解,否则自己耗心耗力,山民们却感激错了人,他绝对会气的吐血。

不多时,山民们的商议结果出来了,阿里犹犹豫豫的上前,脸上充满歉意,深深行了一礼:“对不起,黎大人,我们误会您了,我们决定要先修路。”

黎耀楠淡淡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让他们将人看好看牢,如果有人闹事,全部抓起来,只让他们记得一点,那些人就是钱。

山民们老实听话,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黎耀楠安抚好他们,随后需要做的只有等待。

单家人犹豫不决,此次黎通判发难,虽然没有牵连他家,但是无形中却让单家和其他三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局面。

家中有人建议,观望以后再做决定。也有人很不赞同,认为四家同气连枝,应当共同进退。更有人直接言道,何必去趟那趟浑水,反正无论如何,单家根基摆在那,只要黎大人没有欺上门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须畏惧旁人。

五大家族各有各的利益,说是同气连枝,实际上各有盘算,没有哪一家不想并吞另一家,谈什么感情,纯属扯淡,纠结中,时间一晃而过。

黎耀楠行事越发狠厉,真正被几大家族气到了,伊家给他送来一万两银子赎人,左家送来两千两,刘家勉强上道,送来三万两银票。

黎耀楠冷笑,真当打发叫花子呢,一时之间,玉溪人心惶惶,黎耀楠当即下令,开堂审案,所有证据确凿,伊家一人,左家两人被定罪,快得让人反应不及,隔日便被发配西北。

伊家和左家呆住了,伊家老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骂儿子不争气,黎通判需要银子给就是了,她的乖乖孙啊,从来没有吃过苦,怎能去那苦寒之地。

伊家主也很后悔,他的儿子他也心疼,早知如此,他便不该心存侥幸,谁又能够想得到,黎大人动作如此迅速,明明他已经给了钱,还是没有将人稳住。

伊夫人又哭又闹,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老爷为了区区身外之物,竟然至她儿子余不顾。

伊家主懊恼不已,心里将贺知府给恨上了,若没有知府许可,哪有那么容易定罪。他原以为黎大人至少会有几分顾忌,只需多等几天就好,他相信巡抚很快会有消息传来,不怕衙门不放人,谁知黎大人雷厉风行,转过头,就连商议的机会也不给。

伊家现在是闹翻了天,两个身份不低的女人,哭的伊家主一个头两个大。

左家同样好不到哪去,送银子的时候,左家主就让下人透了口风,意在告诉黎耀楠,左家有巡抚撑腰,让他忌惮一点,否则休怪他们不客气。做梦也没想到,黎通判会如此大胆,明明已经提醒了他,竟然还将二老爷与七少爷发配。

左家这次可谓丢了大人,发配七少爷没什么,左家顶多气愤一阵,七少爷毕竟是小辈,犯错也在所难免,但是发配二老爷,左家的面子往哪搁!

左家老夫人指着大老爷的鼻子大骂,万幸她的心肝肉还在衙门大牢,立即命令大老爷,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捞出,等待巡抚的消息,来去来回至少十日,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至于通判大人,对付他也不急于一时,需知玉溪是他们的地盘。区区一个通判又能干出什么大事,别以为抓人之事就这样算了,街上哪个铺子不是几大家族的产业,没有他们这些商人,玉溪如何运作。

大老爷深深表示受教,心中隐隐还一有些窃喜,终于除掉二老爷这个眼中,七子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过是个庶出而已,只要嫡子平安无事便好。他原只是仗着有巡抚撑腰,不想便宜了黎通判,所以才故意不拿银子,没想到还有这等惊喜。

贺知府心里很犯愁,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悔得肠子都青了,哪晓得黎通判居然如此胡作妄为,然而木已成舟,刑也判了,人也发配了,几大家族更是已经得罪了,除了站在同一条船上又能如何。

一连好几天,贺知府对黎耀楠没有好脸,只是行动上却更加配合。

黎耀楠勾起唇角,贺知府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看他同不同意,既然不在一条线上,那自己就想尽办法,让他们处于同一境地,贺知府的支持很重要,逼也要将他逼到同一条船上。

贺知府的脸色很臭,从未想过,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若不是黎大人早有对策,他将人撕着吃了的心思都有。

刘家深感庆幸,不管心里怎样想,愤恨也好,不满也罢,至少表面上他们做的非常不错,当天急忙又让人送了五万两银票。

黎耀楠对他们的识趣很满意,次日,一声吩咐下去,放了刘家的几个人。

至于伊家和左家,黎耀楠表示,通判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伊家随后又派人送来八万两银票,黎耀楠银子收了,人却不放,只是也没阻止伊家前去探望。

伊家人恨得牙痒痒,心里如何不明白,黎通判这是在表示不满,然而相比起左家,他们的情况又好了许多,左家同样派人送来八万两银票,却连探视的资格也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