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京城已连下了两日的大雪,覆地半尺有余,路人出行多有不便,马车的车轮也频频被泞住。但街上却不减热闹,因为现在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大街小巷充斥着吆喝声、叫卖声。

燕思空搬入新宅不足一个月,今天是第二次设宴,与前次不同的是,这回他宴请的都是些与他年纪相仿的朋友,就是平日与他厮混的周觅星、梁随等人。

过去他俸禄微薄,比不得周觅星的公子派头,多是蹭吃蹭喝蹭嫖,但现在他出人头地了,还住进了皇帝赐予的豪宅,礼尚往来,也该单独请这帮友人一聚。

如今他身份非凡,早已不是那个跟在梁随身后的穷酸进士,他发出了邀约,这帮公子名士自然是欣然答应,都很乐意来一偿他炫耀的心愿。

不想天公不作美,恰逢大雪,燕府的门房又疏离不当,致使门前一下子拥堵了十余驾马车,不少马车的车轮陷在雪泥之中,一时动弹不得,几乎将整条街都堵住了。

倘若有人驾车路过,虽是心有抱怨,但也都绕道而行了。

府内,燕思空正与周觅星等人烤着炭火、吃着美酒,谈笑风生。燕思空做东,请来了汀兰阁的一群姑娘,夜离身为周觅星的老相好,可是赫然在他的请帖之上的,此时就坐在周觅星身边,浅笑嫣嫣,那盛放的绝美姿容,令寒冷的冬日都缤纷了许多。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提议,他们竟比起了艳诗。

这艳诗是非常有讲究的,要媚而不淫,艳不露骨,却又让人遐想连篇,要做出好的艳诗,是需要功底和雅趣的。

开始,这帮人还搜肠刮肚地吟作,可一帮喝了酒的男人,美妓在怀,此处又是非常安全的私宅,一个个地便越来越放肆,诗句也愈发邪淫,渐渐不堪入耳。

燕思空此时满面红光,谈笑间,与这些酒肉朋友你来我往地用诗句调戏美人,这般放浪形骸的模样,与平日可是大相径庭,众人都以为他是得意忘形了。

正在兴头上,府内的下人匆忙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他叫了一句“公子”,但见一屋子宾客,似是不便开口,着急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朝他勾了勾手指,然后笑着示意大家继续喝。

下人跑到燕思空身边,俯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燕思空皱起了眉:“门口还没疏通开?你们都干什么呢?”

“那雪下了化,化了下,地上乱七八糟的,小的们已经疏通了一半了,可是……”下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害怕。

“你们利落点,赶紧把各位大人的马车安置好。”燕思空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人过来,就让他们绕道。”

“那辆车不肯绕,态度还十分霸道……”

一旁的梁随听到了:“怎么回事儿啊?马车怎么了?谁霸道?”

“没什么事儿。”燕思空佯怒地冲那下人道,“真是废物,这等小事也要打扰诸位大人的雅兴。”

“可是公子,那车好像是靖远王世子的车……”

燕思空刚举起杯的手一抖,酒液撒了一半。

下人赶紧用衣袖擦着他身上的水渍。

燕思空瞪起了眼睛:“你说谁?”

“靖远王世子……”

下人的声音不大,但燕思空左右之人也都听到了,纷纷竖起耳朵,朝他们看了过来,目光充满询问。

燕思空摸了一把脸,神色变了,他站起身,干笑着拱了拱手:“各位继续喝,小弟去去就来。”

匆忙来到府外,老远就听到了一声咆哮:“给我滚开!”

燕府的府门大开,门前横七竖八地停了几辆马车,府里的一帮下人正在奋力地推着马车,想要让出一条道来,但一时还是难以疏通。

阿力穿着崭新的裘皮袄子,门神一般挡在一辆马车前,一步不让,丑怪的脸看上去颇有几分凶神恶煞。

马车的车夫狠狠往雪地里一挥鞭子,厉声道:“大胆贱仆,竟敢阻拦世子的马车,滚开,你是不是聋啊!”

阿力生硬地往身后比划两下,又用手在空中打圈,意思是让他们绕路。

“笑话,世子的马车岂有为你们绕路的道理!”车夫怒了,举起鞭子朝着阿力挥了过去。

“阿力——”燕思空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阿力眼疾手快,竟一把揪住了鞭子,快速在粗壮地胳膊上绕了两圈,再狠狠一拽,那车夫就像个风筝一样被阿力拽了起来,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

车夫趴在地上,大声哀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