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燕思空收到了来自云南的岁礼——一副十分珍贵的吴道子的山水丹青,以前燕思空给陈霂上课的时候,曾多次对这位画圣表达过倾慕之情,没想到陈霂到现在还记得。

这副画的价值是难以估量的,燕思空爱不释手,一有空闲就要拿出来细细欣赏。

看了两天,封野不乐意了,嘲弄道:“陈霂倒是十分了解你的喜好,这么会讨好你。”

燕思空闻言,不着痕迹地将画收起来,避重就轻道:“但凡读书人,哪有不爱字画的,他不必了解我,也不会送出错来。”

“朝廷正对云南虎视眈眈,他居然还有心情给你送字画,我看他未必能过个安生年。”

“可有新消息了?”

“入冬以来,云南雨雪不断,道路泥泞难以通行,因而粮道必然受阻,若我是主帅,便会趁着这个时候去围城,断绝中庆的粮食补给。”

“中庆存粮颇丰,足够一年之需。”

“但若现在不围,等天况转好,各城之间往来便捷,运粮、救援都比现在容易许多,那时候再围便更加不利。”

“我走之前让陈霂分兵,不能将所有兵力都留在中庆,他已经在周围城池布局好了,可成掎角之势,互相帮援。”

“但朝廷兵马远胜于陈霂。”

燕思空叹道:“这一战只能主守,希望他扛得住吧。”

“还有一件事。”

“嗯?”

封野挑了挑眉:“怎么,陈霂没告诉你吗?”

“何事?”燕思空不解道。

“探子说,他暗中向吴王之女下聘了。”

燕思空不甚在意:“这门亲事是我为他挑的,不过,吴王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现在还不好说,尤其是朝廷要平叛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吴王此时也要观望。”

“他若真的联合了吴王,至少蜀地会落入他掌控之中,贵州怕也指日可待,到时他过于壮大,我们如何能掌控?”

“蜀地和贵州近年多被天灾折磨,能造反的,当初都跟着你走了,现在剩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这两地能给他的兵马不会太多,不必担心。”

封野冷哼一声:“到了你嘴里,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那怎么就将我们的阶下囚就那么放跑了呢?”

燕思空知道封野说的是谁,此事他亦感到十分失败。

“我已派了刺客去追沈鹤轩。”封野斜睨着燕思空,“一旦找到,杀无赦。”

燕思空怔怔地看着封野。

“怎么,你还顾念同窗之情?他领着几千残兵就能挡住我几万大军,这样的人留着后患无穷!”封野眯起眼睛,“你何时来得这样妇人之仁。”

燕思空叹了口气:“我对他,确实过于惜才,一直不舍得杀他……也罢,就照你说得办吧。”封野说得对,沈鹤轩若不能为他们所用,只有杀了才能一绝后患。

“你惜他的才,他却并不领你的情。”封野不悦道,“何况你还将他送给陈霂,叫陈霂借花献佛放走了他,这真是你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

燕思空苦笑:“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了一件蠢事。”

封野见燕思空面显失落之色,捏了捏他的下巴:“罢了,除掉此人就好了。”

燕思空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喜欢字画,我会叫人搜罗来送你。”

“不必,我对名家墨宝高山仰止,并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不要为此劳民伤财。”

“无妨,我也只能送你这些。”封野定定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听出封野背后的深意,封野引他为第一谋士,但不会给他一兵一卒的实权,仅不吝于荣华富贵。俩人看似如胶似漆,实则封野始终在防备于他,而他想要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字画珍宝,有一天将陈霂扶上帝王宝座,他还要靠封野掌握文臣大权,到时候朝野内外,封野也只能信任他,不得不给他,他不急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