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又派出曹雨,带着大军跑到太原城下叫阵,这回倒不再辱骂些市井下流词儿,燕思空给了他们一句话,令全军齐喊。

于是身为太原总兵的罗若辛,每日都能听到城外震天响地吼着令他气血攻心的话——谢罗总兵百里送俘。

如此喊了几日,一天夜里,封野突然派出三万兵马,偷袭太原在荣元山上的粮仓。

那粮仓有两万重兵把守,且地势险峻,山道狭窄,易守难攻,攻下此粮仓的难度不亚于攻下太原城。

攻袭粮仓,罗若辛自然要派兵来援,而他派出的将领,果不其然,就是汪昧。

汪昧与钱寸喜所领的三万大军遭遇后,双方混战,钱寸喜很快不敌,也不恋战,立刻鸣金撤兵,逃回了延州。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说了汪昧在混战中身中流矢,重伤不起的消息。

封野立刻斥重金,收买了汪昧的一个亲信,让此人去策反汪昧,许了汪昧赐爵封侯。

汪昧自然能猜到是罗若辛想在沙场上趁乱杀了他,如今他没死成,却不代表就安全了,朝中文臣正为如何惩处罗若辛争得不可开交,除非皇帝真的将罗若辛就地撤换,否则他还能躲过多少暗箭?可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罗家战功赫赫,也不好随意处罚。

燕思空以封野的口味,给汪昧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表达了自己拥护明主,救难天下的赤子之心。

但汪昧并未回信,从其亲信口中得知,汪昧不愿做叛臣,犹豫不决。

燕思空知道,汪昧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在等朝廷的审判,倘若朝廷真的将罗若辛换了,太原兵权将落入汪昧手中,可若反之,他不信汪昧不害怕。

可朝廷究竟打算怎么处置罗若辛,却不是燕思空能够预料的了,在他和封野看来,罗若辛是去是留,对他们都有利。

没过多久,朝廷的圣旨到了太原,罗若辛被连降三级,罚俸三年,但暂且保留世袭封号和总兵之职权,令其将功折罪。

这惩罚便等于没罚,可谓天助封野,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他们就收到了汪昧的回信,信中血泪痛斥罗若辛对他的迫害和朝廷的不公,愿意追随楚王,追随狼王。

于是,他们与汪昧约定了一个满月,那个月圆之夜,封野将率大军在半夜挺进太原,在收到汪昧打开城门的信号后,一举攻入太原,与汪昧里外夹击,拿下城池。

炎炎夏日之下,封野暗中筹备着这场大战,他踌躇满志,胸中翻滚着即将征服中原的那颗野心。

终于,他们等到了入秋前的最后一个十五,封野亲率着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来到太原城郊时,乌云遮月,天地间漆黑一片,只有太原城楼上悬挂的灯火,能够略微描绘它的轮廓。

太原高墙深涧,箭塔林立,城高五丈,袤延几里,墙厚丈余,藏兵数万,光是护城河就有几丈宽。如此漫漫雄关,飞鸟插翅难过,何况是血肉之躯,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坚固的城墙,没有二十万大军,绝无底气强攻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遥望着黑暗中那高城的魔影,封野眸中跳动着旺盛的火光。

燕思空亦盯着前方,大战在即,他的心脏又不可抑制地狂跳着,成败就在今夜,若能拿下太原,他们就真的有了入主京师的力量,介时封野一跺脚,天下也要为之颤抖。

太原城墙上,最南端的灯火突然灭了一下,复有燃起,反复两次,那是汪昧让他们进攻的信号。

封野看了燕思空一眼,燕思空道:“令张榕为前锋,去探虚实,以防有诈。”

“张榕。”封野喝道。

“末将在。”

“领五千兵马为大军探路。”

“诺!”

张榕带着五千兵马,冲杀下山,封野等人在其后跟着。太原城上顿时骚乱不止,不断有士兵涌上城楼,拉弓射箭,但那稀疏的箭矢无法阻拦大军排山倒海之势。

当张榕快冲到城下时,悬索桥被缓缓放了下来,城门也从内打开了,张榕一马当先,冲过了悬索桥,杀入城中!

封野大喜,命大军全速进军,黑夜之中,战鼓雷动,喊杀声冲天,那城门洞开的太原,在他们眼里变成了打开栅栏的羊群,他们将冲杀进去,夺下中原第一雄关!

一路冲到了城门下,城内已是一片修罗场,封野命燕思空在城外带兵御后,他要亲自上阵杀敌。

燕思空仰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太原城,突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大军不断涌入城内,封野也策马穿过了悬索桥,可当他就要进入城中时,他突然勒住了缰绳,左顾右盼。

封野转过了脸来,在大军中寻找燕思空,燕思空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他,此时火光盈盈,俩人隔着护城河相望,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仿佛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彼此的表情。

临要进城了,他们都发现了蹊跷之处,一是这城门开得太轻易了,不免令人心生怀疑,二是此时正直盛夏时节,城楼悬灯处却没有聚集蚊虫,那些蚊虫最爱围着火光,老远都能瞧见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可悬了这么多灯,只有零星少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蚊虫被大量的活人吸引了去。

封野大吼道:“有埋伏,撤兵!”

燕思空亦在同一时间下令:“城内有诈,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