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南聿率着前锋军快马赶到楚军大营时,老远已见着营内火光冲天,敌军在营中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着救火。

为防有诈,元南聿派了一小股精兵先行探路,虽然这景象如何都不似作伪。

在确认楚军粮仓失火属实后,他才一声令下,带着大军冲杀入敌营,他所遭受到的失败、羞辱、折磨,全都化作一腔复仇的火焰,比遥遥相望的火光燃烧得还要炙热。

元南聿一边冲锋陷阵、砍杀着楚军,一边狂吼:“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赏千金,封万户侯——”

“大将军有令,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赏金封侯!赏金封侯!赏金封侯!”

将士们热血沸腾,士气冲天,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可就近在眼前,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封将军如狼似虎地扑入楚军大营,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疯狂寻觅着燕思空和楚王。

楚军粮草被焚,本就军心涣散,此时见那凶神恶煞的封家军蜂拥而入,各个杀红了眼,岂还能有战意,顿时溃不成军,四下奔逃。

“可有人找到燕太傅!”元南聿心急如焚地寻着。

这时,一名斥候来报:“大将军,陈霂跑了!”

“追!”元南聿心想,陈霂逃跑,肯定会带上燕思空,他一声令下,率先策马追出了大营,远远见着陈霂领兵败走,他眸中寒芒四射,恨意入骨。

封家军一路追出了好几里,或杀或俘楚军无数,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元南聿看了一路,也并未看到燕思空那熟悉的背影,但他分明看到了主帅,他喝道:“弓!”

属下立刻递上弓箭,元南聿双腿夹着马腹,在狂奔的战马上半身而起,下盘稳健,他一手持弓,一手弦拉满月,于乱军中瞄向那个不断奔逃的主帅。

“嗖”地一声,飞矢如流星般划过淡青色的佛晓的天空,一举射中了陈霂的肩膀。

陈霂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中箭那一侧歪栽,瞬时滑到了马腹,眼看就要坠马、葬身乱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手勒住缰绳,快速缠绕在手臂上,同时脚背紧紧勾住马鞍的绳套,肩膀擦着纷飞的尘土而过,死里逃生。

“楚王!”

陈霂咬着牙,手臂一带,腰身旋拧,硬生生地将自己拽回了马背上,他回首,目光穿过千军万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元南聿也看着陈霂。

俩人于万军从中对视,硝烟四起。

就在这时,一阵冲天的喊杀声从东南方传来,一支骑伍兀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面面地旌旗之上,绣着大大地“宁”字。

“不好,是宁王援军!”

元南聿见着援军,又急又怒,他眼看就要追上陈霂了,难道就这么叫人跑了?燕思空呢?他二哥在哪儿!

宁王援军气势汹汹,直奔着元南聿而来,两军遭遇,短兵相接,喊打声、厮杀声、惨叫声、马啸声,声声连天,唤醒了霄云之上的天光,当第一缕太阳辉耀大地时,血色,便是天地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元南聿眼看兵力不敌。他们出兵仓促,大军无论是整军还是行军,都缓慢得多,还落在后面,此时就算求胜心切,也不敢逞这愚勇,他万般无奈,只得下令撤退,待与大军汇合后再追。

宁王军追杀了他们一段路,显然无心恋战,便也撤了。

当元南聿折返楚军大营时,封野领兵将将赶到,身边还跟着封魂,他见到元南聿,急急问道:“燕思空呢!”

元南聿不甘道:“营中没有找到,我去追陈霂,但宁王援军赶到,我们不敌,只得撤退。”

“他定是被陈霂带走了!”封野叫道,“钱寸喜,你领兵四万,清扫宁王大营,王申,领兵三万,攻打东路勤王军,阙忘,随我去追陈霂!”

众人异口同声:“诺!”

几路大军分兵出发,突地,有传令兵策马奔来:“狼王,狼王,有燕太傅的消息!”

封野双目圆瞪:“他在哪里?!”

一个满脸炭灰的男人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封野面前:“小人曲言,见过狼王殿下,见过阙大将军。”

元南聿勉强从那张黑乎乎的脸上辨认出了确实是他们安插在楚军中的曲言,他急道:“燕太傅呢?那火是你们放的吗?”

曲言伏在地上,哭嚎道:“火,火是燕太傅放的,燕太傅他……他……”

封野瞠目欲裂,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揪紧了,他低吼道:“他怎么了!”

“他、他随着粮仓,葬身火海了。”

封野和元南聿都僵住了。

那话听来犹如天外来音,根本不似在人间。

燕思空,葬身火海?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南聿率先回过神来,惊怒不已:“你胡说八道!”

“小人……小人不敢……”曲言瑟瑟发抖,“燕太傅他……他自己走入着火的粮仓……”

封野一马鞭抽在了曲言的嘴上,他居高临下地瞪着曲言,眸中透出仿佛要吃人的凶光:“你、撒、谎。”

这个人是内奸,内奸的话怎可轻信。

他不相信,他不会相信。

封野一夹马腹,策马冲入了残破不堪的楚军大营,直奔粮仓,封魂紧随其后。

“狼王!”

侍从只得跟着封野跑了进去。

元南聿翻身下马,一把将曲言从地上提了起来,大吼道:“你胡说八道,他为何要走入着火的粮仓!”

曲言被抽得嘴角全是血,他勉强说道:“小人、小人要带燕太傅离开,他、他不走,他说、说、怕火烧不尽,他就那么……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