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东西就不多,且三人昨儿晚间就已经收拾好了,也无须再费什么劲。这倒好了,准备好的行李还是派上用场了。

剩下的那点空闲,锦绣抽出信纸给舅舅写了一封信。她进了宫,以后舅舅的书信也没有人收,日子久了难免会担心,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当然,锦绣也懒得替李氏等人遮掩,该讲的不该讲的都给写了一遍,亦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

她就这么一个亲人,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再次出来的时候,王公公貌似已经等很久了。叶启文倒是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听从长姐,莫要招惹事端”之类,说了还不如不说。倒是王公公,见到锦绣三人后一声也没吭,见事情定了下来就径自走出堂外。旁边一个小内侍走过来,将锦绣安排到了一顶小轿中。

这样被送进宫,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送行的只有叶府的老管家和孙妈妈两人而已。杨柳本也想过来,不过她毕竟和孙妈妈不一样,锦绣只让她在院子里呆着。

锦绣掀开帘子,看到孙妈妈朝她挥了挥手,背后是叶府的半掩朱红大门。

一瞬间的恍惚涌上心头,明明早上还在想着去了扬州要如何逍遥,几个时辰后却要被人威胁着进了宫,连自由都没了,哪来的逍遥。

也罢,多想无益。索性放下帘子,再也不去看车外风光。

京都风水极好,城内外风景迥异。城外水流澹澹,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所以才有八水绕城的说法。城内大道纵横,东有城楼庙宇,西有繁华街市,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正是千百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

而皇宫,则坐落在京都正中央,周围分散各王府、执事所,形成众星捧月之势。叶府离皇宫不近,不知隔了多少条街,不过轿子抬得稳,兜兜转转也就到了宫门口。

皇宫都是什么样的,红漆墙,琉璃瓦,雕梁画栋,亭榭楼台,只可惜,这些锦绣一样没有看到。她甚至没来得及打量宫墙有多高,就被急不可耐的小太监抬回了未央宫。

她也算是客,本来是要拜见淑妃的,可是人家说自己宫务繁忙,不便相见,指派几个小宫人引着锦绣一行人去了偏殿的一个住处。

带头的宫人品阶稍高,宫服也与别人不同,看着挺和气的,也挺好看的,至少没像别人一样摆着冷脸叫人尴尬。来人行了一礼,与平日做揖不同,应该是宫廷的礼仪。礼毕,裙裾丝毫不见乱。她没多说什么话,只将锦绣安置好就退出去了。

后来又有人传话说让锦绣每日煲一些汤水,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吩咐。

想来李氏早已将她的底子抖了个干净,否则淑妃也不会知道她长于厨艺。而每回锦绣被逼着煲汤时,都恨不得往里面掺和几粒老鼠药把人毒死算了。

无奈有贼心没贼胆,边上还站着五六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嬷嬷,她怕到时候老鼠药没投成这些人先把自己给毒死了。

如是这样过了三五天,淑妃依然没有召见锦绣的打算,下马威嘛,定是为了杀杀她的锐气。不过淑妃可失算了,锦绣根本毫无锐气可言。厌恶李氏是一回事,对淑妃又是另一回事,锦绣对她,是警惕居多。真要说什么怨恨,暂时还没有。

一如李氏的其他儿女一样,锦绣一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期待。

见不着,她也落得自在,除去每日煲汤,学宫规,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那教宫规的是个老嬷嬷,教条且严苛,好在锦绣不是个蠢的,所以也没让她挑出多少毛病。一来二去,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知夏和知秋则凄惨多了,被强行跟着淑妃身边一个叫珍珠的宫女学规矩,每日不累地走不动道是不会罢休的。至于手脚磨出泡来,那也是常态,也不知这位宫女是怎么教的。难道原本站着就能学会的,偏偏要用跑的?

锦绣见着心疼,对着那颗珍珠更没什么好印象。无法,只得暗地里给两人饮些泉水,希望能少受些罪。

后来锦绣知道,这位珍珠和头天带路的那个漂亮宫女是同一个人。

这日,一个长相圆润的宫女正劝着锦绣出门。

宫女名叫百灵,声音也像百灵。眼下两眼放光地看着锦绣,忽闪忽闪煞是动人,锦绣好险没有被她蛊惑着应下。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天气虽还不热,锦绣却已经不想出门了。她苦夏,一入夏身子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懒得动。且又因为没有了请安,整个人都悠闲了许多,软绵绵地趴在美人榻上,随意披着淡粉色曳地丝衣,远看着像一尾漂亮至极地美人鱼。

百灵见她这样,连说话声也放轻了许多。“如今刚入夏,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最适合游玩了。三姑娘这几日天天拘在屋子里学宫规,想来肯定是倦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赏赏荷。”

“还是不去了。”锦绣摇摇脑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不要出去,免得真如叶启文所说,招惹了事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百灵见锦绣摇头,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便道,“三姑娘可是怕遇上什么人,这没关系,咱们娘娘位列一品淑妃,可不是谁人都敢得罪的。再者,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各司其职,一般不会多管闲事的。”

“还是算了,这未央宫的景色也不错,何必舍近求远。”锦绣托着香腮,依然没被说动。

白灵有些急了,忙道,“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