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云娘一直以为汤巡检不肯雇人帮忙做饭是因为不愿意花钱,毕竟巡检的俸禄一年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就是又有些禄米也不值什么,而镇里也都传言汤豆腐有多穷,但毕竟做了些日子的邻居,反倒觉得他一直大方得紧,现在看传言也未必都是真的。

果然荼蘼又道:“阿虎说每日给我五十钱的工钱呢。”

看着兴奋不已的荼蘼,云娘知她十分愿意,“那就做吧,只要一定不许他们来我家吃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荼蘼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又说:“娘子,阿虎说以后娘子什么也不必买了,都由巡检出钱。”

云娘却不想占这个便宜,便笑道:“你告诉阿虎,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一码归一码,他们既然出粮出菜,我就买油盐柴火,以后这些开支你就到我这里领钱。”

荼蘼点头,已经又想到了她的嫁妆,搬着手指算,“那天的赏银就有十几两,然后一天五十钱,再加上二十钱,是七十钱,一个月是多少?”又笑道:“娘子,我们一起攒钱做嫁妆吧。”

她过了二十还没定亲,是以十分恨嫁,云娘也经历过年少,但现在她的早就不复荼蘼这样的少女心肠了,虽然那天丁寡妇的话她听在心里,也觉得十分有理,但是一时却没有再嫁的心思,总觉得再嫁了也恐怕与先前一样,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也怕再次伤心。

自己攒了钱还是买织机更靠谱,比嫁人强多了。又或者先在盛泽镇里买一处房舍,然后再置下织机?

云娘有要思量的事,荼蘼也一样,自从开始为巡检司做饭,她竟十分用心,经常向云娘学灶上的手艺,“娘子,做酒酿的糯米要先泡上多久?”

“两三个时辰,你再用手指捏一下,如果能捏碎了就正好,”云娘真觉得荼蘼有心了,先前她只是按自己教的做,多一点也不想的,便笑问:“你怎么想起来问?”

“我要是嫁人,总要自己做酒酿做菜饭,又不能事事回来问娘子。”

云娘便笑问:“有人向你家提亲了?”

“还没有,可是等人家来时我再学就晚了呀!”

云娘便撑不住哈哈笑了。、

“娘子,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错,并不错,”云娘笑道:“我是觉得你说得对才笑。”

“我爹娘总说我嫁不出去,”荼蘼笑意终于带了些羞意,“我觉得我一定能的。”

云娘倒不好再笑她,倒认真替她筹谋起来,“荼蘼,你若能做一手好茶饭,也有人愿意求娶的。”

“但是要想做出好茶饭,最主要的是用心。比如你问泡糯米的时间,若是夏天便可以短一些,若是冬天便可以长一些,都是不一样的。至于烹菜,就更要想怎么样做最好。比如兔肉,冬天自然焖得烂烂的,热乎乎地吃;到了夏日,就可以腌好再用桃树枝或松柏枝熏熟,晾凉撕开摆盘;还有红烧、素炒、与鸡肉或萝卜同做的法子,各有不同的风味,你想想是不是?”

“嗯,”荼蘼赶紧记在心中,又一次次地背诵,“酒酿,先将糯米泡上三个时辰,要用手指能捏碎才行,再蒸熟……山鸡,先用水焯一下,再炖汤,要加香菇……”

她如此这般地用心学厨艺,云娘便时不时地指点她,“厨房里多余的肉,可以熏些腊味。”

“园子里的菜熟了便采下来,做几坛泡菜,酸酸的最下饭,还可以一直放到冬日里。”

“你既然给人家做饭菜,就要想他们的口味,汤巡检喜欢吃豆腐,你便拿昨天玉珍送来的带肉大骨头炖出好汤,再将大块的豆腐放进去慢慢煮,把味道都煮进去。”

“还有,汤巡检这个人一看就非常喜洁,你做茶饭时不只要干净,还要看起来清爽,盛菜的器具也要注意搭配好……”

荼蘼依言,果然得了汤巡检的赞,又赏了她钱,兴致愈高,每日用心,竟然厨艺飞涨,云娘吃了有时也会打趣她,“先前你一向是我说一句做一样的,现在竟然能想出这些新鲜样式的菜肴了!”

“娘子,你说我这厨艺嫁人总算可以了吧?”

云娘便笑,“可以,非常可以了,若我是男子就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