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娘看着女儿,神色虽然绝决,可是怎么也掩不住一脸的失落,却猜到了她的几分心事,便道:“汤巡检是主动提的亲,并不是我们家逼着的,想来还是真心。”

“正是因为他真心,我更要为他着想,直接拒了,免得大家为难。”

杜老娘停了半晌叹了一声气,“原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再不能有的了,只是你说的也有理。”

哪个当娘的不疼女儿呢?

何况云娘这样懂事出色的女儿,又经历了那么多坎坷。

自云娘从郑家出来,杜老娘便一心帮女儿再选一个好人家,可是过了大半年却依然没有结果。媒人的热情,郑家的后悔,云娘的反对,这些都使老太太慢慢想通了一个道理,女儿再嫁容易,但嫁得好却难。

是以她刚一知道汤巡检提亲,喜不自禁后却还能冷静下来。汤巡检是官身,人物品貌都非同一般,但也正因为这样,女儿将来的路才更不好走呢。

郑家不过是才有了几两银子,就不把女儿放在眼里,也把自家低看几分,所以前前知道云娘在郑家受累受气,却也不能理直气壮地上去说理,只能悄悄提醒女儿,可最终女儿仍然两手空空地和离回来。

汤家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女儿嫁过去,从此天各一方不说,万一有个好歹,自家恐怕连信都听不到,想再把女儿接回来都不能了。

如果女儿能生养,生个儿子,哪怕是个女儿也能傍身,可是女儿注定没有儿女,将来又没有娘家扶持,叫她怎么能放心呢!

而且又有杜老爹的一番话在前面,现在她便也说与女儿,“你爹方才悄悄对我说,以汤巡检的身份,若是不认这事我们也不能奈何他,原以为他肯收你做妾,也是极好的,也不算埋没了你。只是他直接就提亲,你爹反倒担心起来。他那样的人物,那样的家世,如何肯娶我们小门小户的做正室?听说他已经二十五了,妻儿皆无,该不是有什么暗疾吧?”

又顺着想了下去,“整整一夜,你们也没什么事情发生,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杜老娘也年轻过,又因生在乡野,对于那件事又看得比诗书人家要淡一些的,夜间同处一室,*的,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竟没有,反让人生疑了。

云娘听了,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汤巡检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耳边,他哪里有什么暗疾呢?只是这事并无可分辩之处,便道:“娘,我一夜没睡,现在头痛得很。”说着囫囵躺到了床上,掀过被子没头没脑地整个把自己蒙在里面。

杜老娘也没奈何,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先睡吧。刚刚你爹也说过,已经是二嫁,便不要着急,免得再错。这事我们家里再商量商量,并认真打听一下汤巡检的为人再说。现在外面正忙着,我也得出去张罗了。”

云娘等娘走了,依旧躲在被子里不愿出来。

哎!想起自己昨夜做的事,她真没脸了,而且汤巡检会怎么看自己呢。

正羞得无可奈何,又有四婶、村里的女人们来看她,只得坐了起来。听大家问伤情,问汤巡检,也免不了要答上一二。

又听众人见汤巡检的模样个个赞不绝口,又因为都是妇人,说话也不必太过小心,有人直接就问云娘:“听说因为一同被隔在小屋里过了夜,便要娶你,可是真的?”

云娘只得强撑着推脱道:“虽说过了一夜,但不过是被雨和走山的泥石隔住了出不来而已,哪里就提到了亲事呢?”

“你别装憨,汤巡检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还想瞒我们不成?”

他是真下了决心,在大家面前便说了出来,云娘只得又推道:“我的事都由我爹娘做主。”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你也不小了,总要有自己的主意才是。”

“那可是巡检大人呢,还要什么主意,赶紧答应下来才对呢。”

“就是啊,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呢。”

“云娘的命就是好!”

大家议论纷纷,却都羡慕云娘,突然又有人道:“我们要会织锦多好啊!”

“是呢,云娘,等我家攒够了买织机的钱,你也教我吧。”

原来大家都把自己的境遇与织锦关联上了。但云娘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学织锦,那么*便不会去府城卖绸,不会遇到采玉,不会私自卖了绸养了二房,然后自己不会和离,不会与汤巡检成为邻居,不会与他在竹屋中相遇,现在更不会有他的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