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县令一家走后,云娘带了荼蘼将钱家用过的屋子重新收拾了,却嫌弃借给刘氏用过的汤婆子,不肯再拿回自己房里,又去杂货铺子重新买了一个了事。

倒是第二天钱夫人命身边的管事夫人送了一对金镯、十六匹锦、四只羊、四条鱼过来,又向云娘再三行礼道:“家里的妾室不懂事,得罪了夫人,我们夫人十分地过意不去,还请夫人宽宏大量。”

云娘便知是刘氏要炭的事发了,只是这事自己没说,钱夫人又如何知道了呢?且刘氏走的时候分明不对,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

只是这些并不好问钱家的管事夫人,便只笑道:“你们家夫人也实在多心,并没有什么事,哪里来的过意不去。”

“汤夫人若是如此说,我们夫人更会更加自责了。刘氏犯了错,亦是我们夫人管教不严之过。”

云娘陪笑道:“你回去向你们夫人说,些微小事,不足挂记。”见她言辞恳切,极尽礼数,便拿了银子赏她,又让荼蘼带她下去吃了饭再走。

等那管事夫人走后,云娘便问荼蘼,“你住的屋子离钱县令住的院子最近,那晚可听到了什么?”

荼蘼却摇头,“并没有什么。”突然又想了起来,“我本来已经睡下了,那个姓刘的小夫人又叫我重新烧了滚水送去,我送水时正好钱县令回来,又听那个小夫人的丫头出来向钱县令说了炭的事,见了我还指着我说正是我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正是这样,小夫人嫌屋子冷,加了炭又嫌炭不好,后来我们夫人便把陪嫁的新被子送来,就连自己用的汤婆子也拿来了,小夫人还是不满意,又让我重新烧了滚水。”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回房睡觉了。”

“你可听到那院子里有什么声音吗?”

“没有,我躺下就睡着了。”

“阿虎呢?”

“他与我一同睡的,不如我去找他问一问?”

“算了。”阿虎和荼蘼两个一向睡得沉,就算相邻院子里果真有什么声音,他们恐怕也听不到,云娘只得摆手道:“你回去歇着吧。”

虽然总觉得刘氏的事带了些迷惑,可是云娘现在也一肚皮的心事,便也没心再管。刘氏无礼是真,荼蘼虽然多嘴却也没有说假话,所以她们都问心无愧,且就这样吧。

她只把心思用在玉瀚身上,玉瀚果然与过去不一样了,时常在前衙坐上半天,呆呆地想着什么,与她的话却少了。云娘想了想什么也不问,只当一切依旧。

他们还是一起过了节,特别是上元节,玉瀚带她去了府城,两人吃了好多小吃,买了好多东西,最后又看了半夜的灯方回。表面上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见自己随便看了一眼什么就一定要买回来,就是夜里做那种事情时,似乎总也不够。

云娘却也不似过去一般还要劝他,反倒只顾着眼下的日日快活,便什么也不想了。

就连雪娘来盛泽镇,云娘都没有空陪她,只是将她送到了丁家托丁寡妇帮忙照应。

日子一天天地过,该来的事总还是来了。

正月二十的早上,汤玉瀚醒了后并不肯起来,只是与云娘在床上胡闹。云娘一夜本就疲乏得很,现在便受不住了,轻声求饶,“我不成了,你轻些。”

平时玉瀚一向体贴,可今日却似听不到一般,也不吭声,却越发加了力气,折腾半晌方才消停下来,先帮云娘将衣裳穿了,自己亦起身一面穿衣一面道:“昨天接到的文书,调我去京城。”却看也不看她。

云娘欠身起来从后面抱住他他,笑道:“急什么,等我歇一会儿便去打点行装。”

“不必了,云娘,”汤玉瀚将人推开,冷冷地道:“我家里的爵位复了,不可能承认我们的亲事,你与我回了京也进不了门。而且祖父来信说已经替我选了大家闺秀,只待我回京便成亲,我们和离吧。”

可是云娘又移了过去,“我不。”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上面传来,有如冰块一样,让她不禁地瑟缩起来,可她却再次拦腰抱住他,更加坚决地道:“我不!”

“就算你不肯也没有用,汤家不会认你的。”汤玉瀚却没有再推她,身子却僵得像一块石头,只将声音放低了,略带些沙哑,“云娘,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还有织厂的契书也得了,都放在一处,你占八成,杜家占两成,这样倒比你一个的要好,你家里也能真心帮你。”

云娘又坚决地道:“那我也不走。”

“不走也不成,这里要来新巡检,你定不能再留。船我已经叫了,一会儿便将织机、还有所有东西都装好,我送你上船,然后我也就走了。”

“我要跟着你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