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已经想好不再发火,但听李嬷嬷了此言,还是难免生气。

玉瀚是有名帖放在自己处,在外面拿出去,就等于他亲自到了一般,看到的人都要给几分颜面。他特别给自己留了名帖,便是怕自己出门做生意时遇到什么是非,来帮自己撑腰。自己打听了这个道理,便仔细地收了起来,一次也没有用过。

现在李嬷嬷竟然想要了玉瀚的帖子去挡赌场的人,把玉瀚当成了什么?

红裳的男人一直赌,还不就是因为有李嬷嬷和红裳替他还债吗?而她们能将自家铺子的收益拿出去还赌债,还不是因为铺子是玉瀚的,总不是真心舍不得。钱财上如此,别的方面也是如此,她们不管拿了玉瀚的帖子去挡赌场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把玉瀚的名声真正放在心里。

自己怎么能允许!

这时邓嬷嬷端了水送上来,“六奶奶,你先吃杯花露消消气。”又指着李嬷嬷骂道:“难道周三的赌债你们便都赖上了六爷和六奶奶不成!”

云娘接了花露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心情果然又和缓了些,便道:“先前的事我看在玉瀚的情面上已经揭了过去,只盼你们醒悟过来,从此改过。现在你们不肯,我亦再不能给你们机会。帖子是肯定不能拿出去,就是先前你们管的铺子,这一次我也要收回来。”

“红裳原本就放了身契,并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嬷嬷的身契我也让人拿出来,以后便离了府里吧。”

李嬷嬷见求情无望,越发啼哭,以头抢地道:“六奶奶发发慈悲,千万给红裳一条活路啊!”又道:“若是六爷六奶奶不管我们了,周家一定将红裳卖了,就连红裳的几个儿女,恐怕也留不下!”

云娘想到周家竟舍得把亲生的女儿卖了,倒也相信李嬷嬷的话,如果玉瀚和自己果真不管她们了,周家恐怕真要把红裳卖了,就连李嬷嬷,也说不定会被周家坑了呢。

想到红裳的亲事正是祖父指定,红裳也不愿意嫁的,再想到李嬷嬷毕竟奶大了玉瀚,红裳也曾服侍过玉瀚,而自己进京后也受了李嬷嬷许多提点,终是不能将李嬷嬷就此赶出去,踌躇了一下,便道:“你也不要再哭了,这时候哭又有什么用?还是下去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又向邓嬷嬷道:“嬷嬷带着李嬷嬷出去吧,再帮她筹划一回,怎么也不能周家将红裳和孩子们卖了还赌债。”

邓嬷嬷便拉着李嬷嬷下去了。

云娘听着李嬷嬷哭着走了,心里不快,却也不知怎么才好,一心盼着玉瀚早些早些回来商量商量。可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万寿节后,他越发地忙,有时便住在宫里,就是回家也没有早的时候。而这些小事,最好还不要打扰他才是。

正歪在炕上想办法,就听人通传“大奶奶来了。”便赶紧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下炕,就见大嫂匆忙走了进来,板着一张,进了门便停住了道:“给你们管着铺子的红裳,她男人赌博滋事,现在竟然被顺天府抓了去。侯爷十分生气,令将周家一家人都赶出府,我特别来告诉你一声,再将蕙莲带出去。”说着便吩咐人去带蕙莲。

不想才半日功夫,事情又有如此大的变化,云娘觉得不妙,也顾不上问候急忙问道:“怎么就惊动了官府?”

“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大奶奶瞧着云娘,神情不再是近来的亲热,而颇有些不快地摇头道:“六奶奶也未免太不小心了,怎么用这样一人,这事如果被人盯上了,不只六爷,府里都要受拖累。”

云娘听了这话,心里着实难过。大奶奶从来都是贵女作派,就是再不高兴,面上也笑盈盈的,如今能说出责备的话来,语气虽然不重,但却比别人高声叫骂起来还要糟呢。

可是云娘心里也委屈,明明周三是侯爷那边的下人,现在为什么将责任都推到了六房?就因为红裳嫁了周三?可那也是侯爷吩咐的啊!

她一向是要强的人,不说先前在盛泽镇时便是最出众的,就是到了武定侯府里,也一向谨慎做事,小心做人,半年多的时间,宫里的贤妃喜欢她,府里的祖父认了她,就是大奶奶、还有一干婶娘、妯娌等等,就没有人能说出自己一样不是来。

如今倒因为素未谋面的周三被责怪了!可是她原本也不知道周三是个好赌之人。

云娘一时之间竟觉得眼眶酸胀,眼泪就要掉了下来,可是她赶紧忍住,不想大奶奶看出来,只问:“大嫂能不能找了人进宫告诉玉瀚,让他先有个防备?”

大奶奶马上回绝了,“如今宫禁格外森严,我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

也不知玉瀚骤然听了消息会怎么样?云娘十分惦念,便又低声下气向大奶奶打探,“如今可有什么好法子?”

大奶奶还是摇头,“我们也只有在府里等着。”这时蕙莲已经带了进来,挽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一样,哽哽咽咽的,却没有哭出声,只跪在云娘面前行了大礼,“谢六奶奶的恩,只是我终得走了。”

大奶奶便道:“如此,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