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夫人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俱身形高大,因终日在海上,肤色便有些黑,但是端正的相貌和浑身上下的男儿气概却又令人觉得微黑的皮肤也不是什么缺点,特别是他们的眼睛都十分地明亮,一眼便看出是心思极正的少年。

当初两家人要见面,最初便有让孩子们也见见面的意思,毕竟门当户对,年纪也相仿,若是有缘,也是好事。

现在云娘一面叫他们起来,又不免多打量了他们几回,向靖海侯夫人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听玉瀚说两位公子皆文武全才,先前剿灭海匪,这一次为西南运粮,他们也都没少出力,又协助他收复了木邦宣慰抚司。”

靖海侯夫人摆手笑道:“若论善战,整个天|朝谁又能比得了平南将军呢?我这两个儿子也极仰慕将军的,这一次有机会为平南将军效力,自然用心。”

又笑道:“这一次我们也随平南将军进京见驾,他们两个对京城不熟,还要请武定侯府的公子和小姐带着他们见见世面呢。”

云娘便笑,“自然是应该的。”

两人携起手上了大船,却不能直接自岸上过去,因那海船吃水极深,必得先乘了小船到了大船边,再坐着吊篮方能到达甲板。那甲板之上极其宽阔,中间又起了两层的楼,至于那桅杆,比两层的楼又高许多,卷在上面的帆又不知多大,总之,一条船上竟有上千人!

海上的行程既是单调又是惊险,风平浪静之时,船队在靠着罗盘航行,周围水天一色,偶尔会出现几只鸟,再有就是闲极无聊的水军钓上来几条鱼;但是风浪起时,巨大的船在海中仿佛只是一张小小的叶子,随着风浪上上下下,整只船上的人都紧张起来,落帆划桨,与大海抗衡……

最初云娘还会害怕,但是经历了几次就等闲视之了,就像靖海侯夫人所说,大海就像一个孩子,说变脸就变脸,但是掌握了大海的脾气,也就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了。

况且靖海侯夫妻十分照顾他们,将船上最大最舒服的船舱留给他们,每日里饮食用度也极丰厚。

云娘与靖海侯夫人日渐熟悉了,也知道了靖海侯的家事,原来老靖海侯极信民间的传说,不许女子上船,靖海侯跟着父亲从小风里来浪里去的,纵使成亲前有两个身边人,但只放在家里,一年也见不两回,更不必说带她们上船了。

后来清海侯夫人嫁进来了,她却不同别的女子,再不肯留在家里依门望归,便跟着靖海侯一同出海,最初自然也是千难万难的,但是随着她在船上过了十几年,又生下了两个儿子,现如今在船上竟也十分有威望,而靖海侯在京中的家里竟形同虚设。

因此靖海侯夫人请武定侯府帮忙融入京城并非虚言,概他们这些年几乎都在海上了。说起这些,靖海侯夫人便笑了,“先是赌气,十分不愿意回京,想着回京之后他就不再如现在一般,上面有父母长辈,下面又有弟弟妹妹,家里还有姨娘,比起海上的生活也不知会增加多少烦恼呢!”

云娘也明白,“别人都道我随着玉瀚去辽东,到西南,心是荒凉偏远之地,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其实我心里甜着呢。就是两个孩子,先前跟着我们在辽东亦见识不少,如今我在西南,他们留在京里竟将府里管得井井有条呢。”

“正是呢,我的两个儿子,我再不肯放在京里的,免得像他的那些堂兄弟们学成了纨绔!”靖海侯夫人又羡慕云娘,“听说你们侯府里也早分了家,十分地清静?”

提起此事,云娘亦十分感谢祖父,便慨叹着道:“我们家的老祖父,做起事来最有决断,当年玉瀚和我出京的时候,一定要将家分了。因此这些年,我们府里只有些老弱家眷,在京城再没有出过一点事,我们十分省心。”

“我还听说武定侯身边也没有姨娘侍妾?”

云娘点点头,“我是最不容人的,因此就是皇上面前也直言过,家里没钱养那些闲人,有钱还要给女儿置嫁妆!”

“说得好!”靖海侯夫人抚掌大笑,“回府里我也这般说,难不成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竟是为了那些小妇?若是将来生出儿子来,更要分家产,我也不能容的。”

云娘先前办织厂,开铺子每年进的银钱便不是小数,后来又承袭武定侯府诺大的家业,再以后在辽东和西南都发了偏财,因此够得上巨富了。可是她却知道靖海侯夫人手中的银钱未必比自己少。

本朝以来,与西洋东洋等地的贸易不知增加多少倍,其间的利益又不知有多高,由此而生的水匪富国敌国,身为水军二十四卫统领的靖海侯多年剿匪,只这一项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家私!

靖海侯的妾室曾生养过一个女儿,如今早已经出嫁了,因此云娘度靖海侯夫人之意,竟是再不许靖海侯与妾室们在一处生养孩子了,她自然赞同,便笑道:“在外面我不好如此说,但是其实就是如此的,我们置下家产,自然要给自己亲生的孩子。”

又见靖海侯夫人性子十分刚硬,便又低声劝道:“虽然如此,但是京城的风气却不好,靖海侯看起来又是个有脾气的,此事你需婉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