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嗤笑,“你自己总说自己是个掮客,不是收藏家,当掮客有人脉就够了,又不收藏古董,要那么好的眼力做什么?”

“从小老爷子就告诉我,林家人不管将来干什么,永远不能忘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这点本事,识宝鉴宝,识人鉴人,只要活着就得练会了,练熟了,练死了。”

薛冰摇头,“林老爷子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忘,也对,要是忘了,今天这生意估计就接了,上亿的元青花,百分之十五的佣金,还两边儿都抽,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最起码能逍遥大半年。”

林品淡漠道:“姑奶奶不差钱,更不差这点脏钱。”

“接下来怎么办?是回金城还是留在邙县?”

“留下来,”林品合上眼,淡淡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这里能挖出墓葬群还出土了元青花,应该也有传下来老物件,等会趁着天没亮去串趟子。”

串趟子是走东街逛西街的俗语,古玩行里就是溜达看货的意思。

每逢挖出什么大墓遗址,周遭老百姓手里的破烂都能跟着鸡犬升天,原来不起眼的花瓶碗碟也会拿出来趁机出售,只要是真品,那就是传承有序,清清白白。

“要叫盛涛过来吗?”薛冰问。

林品睁开眼,看了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夜色,荒凉又萧瑟,摇摇头说:“暂时不要叫他,邙县风声正紧,黑的白的什么道上的人都有,太危险了。”

薛冰啧了一声,“有危险咱们上,有生意盛涛接,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尽了。”

林品道:“想拿佣金废话就别那么多,赶紧开车,我困了。”

“是……”

薛冰拉长了声音,一脚油门把个小面包开出了飞一般的速度,心里直嘟囔,林品对盛涛好到没话说,青梅竹马的交情还真是比山高比海深呢。

林品回酒店就立刻洗澡,她受不了赵四身上那股挖坟掘墓的味,等她洗完出来,薛冰已经把考古队挖掘出的元青花照片发过来了。

从照片上看是一个青花罐子,周身遍布牡丹纹,三层留白处双龙盘绕,形制釉色与今晚看见的那尊青花罐如出一辙。

考古队拿走的是元青花牡丹游龙罐,赵四盗走的却是元青花人物四美罐,价值全然不同。

如果接下来考古队不能出土人物罐,那赵四手里的那尊更是价格非凡。

丢开手机,林品拉上被子,临睡前忍不住想,元青花人物四美罐,这东西八成要是个祸害了。

小小的邙县风声鹤唳,有买卖就有市场,在一个狭窄偏僻的巷道里神不知鬼不觉就多了黑市,路灯昏暗,巷子左右两边摆满摊位。

碎瓷片,整瓷器,新的旧的,真的假的,也不管三七二十几,能忽悠出去一个是一个。

凌晨四点,林品只睡了两个小时,洗了个脸就出门了。

北方的冬天不比金城,大风刮在脸上,仿佛要刮下来一层皮肉般刺痛。

早上没来得及吃饭,林品脸色有点白,摸出根棒棒糖含着就和薛冰往巷子里走。

不太宽的窄巷里都是人,天南地北,什么口音都有。

元青花现世,别说整器了,就算是一块瓷片也价值不菲,堆在摊子上小山般的瓷片有些还带着泥土,林品粗略看过去,没几片是真元代,不少都是做旧做伪,企图以假乱真。

林品一边看一边逛,不说话也不问价,看过就算。

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薛冰凑过来小声道:“没几件真的,赵四那群人撅了好几个古墓,出来的货都哪去了?”

林品道:“考古队和警方联合封锁现场,阵仗这么大,这个时候出货风险太高,弄不好连人带货都得进去,等风声过了他们才敢拿出来变现。”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找掮客,厉害的掮客不但可以避开风险,还能立刻帮盗墓者脱手物件,让他们拿钱走人,所以赵四才会巴巴的求着林品。

薛冰点点头,眼角忽然瞟到摊子上的一枚铜钱,“三口,看这个。”

林品把手电照到摊子上,瞧见一枚古钱孤零零放在瓷片堆边上。

薛冰蹲下身,把那枚古钱拿起来看了看,又递给林品看。

老板裹着一身厚棉袄,咧嘴笑道:“这是元朝的至正通宝,正经的古钱,一币难求啊!”

林品对古玩没兴趣,把铜钱还给了薛冰,随口问道:“怎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