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顾怀准长吁一口气,“小六的孙女倒也不是不行……”

顾西棠一笑,“但是?”

顾怀准看了他一眼,“但是,她是个掮客。”

“掮客怎么了?”顾西棠不以为然,“姑姑说过她是掮客里头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再出类拔萃也是掮客!”顾怀准皱眉,“当年我反对小六当掮客,就是想让他保住林家的声誉,可他偏要一意孤行,现在那丫头也走了他的老路,冠绝江南的明玉楼是重建无望了。”

“林家被牵扯进走私案,明玉楼早就保不住了,林老爷子是走投无路下才去当了掮客,可他从来没替人洗过黑货,件件买卖都是见得了光的,”顾西棠淡淡道:“品品也是一样,她的手很干净,您不能因为她是掮客就认定她不对。”

“以她的眼力,可以不当掮客,”顾怀准沉下声来,“只要她愿意,顾家能倾尽全力帮她重建明玉楼,清清白白的做人不比当个投机取巧的掮客要好?”

顾西棠忍不住反问:“您怎么知道她不是在清清白白做人?您又怎么知道她想重建明玉楼?”

林品从来没说过林家明玉楼的事,可见她自己根本不打算回到最初的路子上来。

“祖辈传下来的产业她不复兴谁复兴?这是她的责任!”顾怀准锤了锤拐杖,语气严肃。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西棠索性也就放开了,抬眸看向顾怀准:“如果品品不肯重建明玉楼,不愿意离开掮客行,您打算怎么办?”

顾怀准深锁眉头,枯槁的手指摩挲着拐杖龙头,片刻后,缓慢开口:“她是小六的孙女,你要是有这份心思,我不会反对,只要不当掮客,其他都好商量。”

“明白了,”顾西棠站起身,微微低头,“您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顾西棠关上书房门,看着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顾采薇,不由得苦笑,“这是打算轮番上阵了?”

顾采薇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顾西棠也收了声,跟着她一起下楼。

外面传来汽车声,顾西棠问“都这么晚了,二哥还要走?”

“他工作多,一刻也不得清闲,”顾采薇坐在沙发上,招了一下手,“过来,我看看伤到哪了。”

顾西棠坐在顾采薇身边,解开了衣襟上几颗扣子,露出缠着厚实绷带的肩胛。

顾采薇轻轻皱了下眉,“伤得这么重?听以南说是缝了二十几针的刀伤。”

“没二哥说的那么严重,”顾西棠拢起衣襟,“过两天就能拆线了,您别担心。”

顾采薇轻嘲,“事情的经过以南都告诉我了,你这伤是替林三口受的,我看你还挺享受这一刀,英雄救美,是连命都不要了?”

“不是品品是您,我也会以身挡刀,”顾西棠想把话题转走,“您在爷爷书房门口等我那么久,不会只是为了关心我的伤吧?”

顾采薇深深地看了顾西棠一眼:“你要是只带了这道伤回来,我就只关心你这道伤,现在你不仅带了伤,还带了人,你说我应该更关心哪个?”

顾西棠露出了些许无奈,“我刚被爷爷敲打了一遍,您还想再来第二遍?我以为您该知道品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至少比爷爷更清楚。”

顾采薇正色道:“就因为我知道,我才要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西棠垂眸,眉眼似笑非笑,带着藏不住的愉悦,“我想和她在一起,能朝朝暮暮见到,能时时刻刻碰到,在一生之中她会是我最重要的人……”

顾西棠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顾采薇,坦坦荡荡,双眸澄澈:“姑姑,我喜欢她。”

顾采薇提着一口气,在听见这番话后,轻轻的散开来,她看着眼前清俊温和的侄子,心里滋味万千。

她未婚无子,将三个侄子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培养。

三个孩子里,顾东流和顾以南是在她身边长大,但她最爱却是远在千里之外,一年不得回国几次的顾西棠。

都说顾家人有风骨,如果真的有,那顾西棠就该是传承了顾家的所有风骨,天生就该是明宝楼的继承人。

她对顾西棠抱有很大期望,顾西棠也从未叫她失望,可……

顾采薇轻叹,“一定要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