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按喇叭,我不肯让路,双手环胸等着他下车。

“怎么了?”他下了车,走到我面前探究的问。

“想走从我身体上碾过去!”我指了指自己,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是一语惊人。

“你这里是不是坏掉了?”他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才坏掉了。”

“我真有事。”他搂住我的肩膀,商量说:“要不你跟着?”

“不跟,半夜三更的我才不跟你出去晃悠,我要睡觉。”

“那你去睡吧,我要走了。”他转身欲走,我冲过去用身体挡住车门,威胁道:“你要是走了,我今晚非把你房间整的变形不可!”

这么一提醒,他想起了上次我说过要折腾他房间的话,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他笑了笑:“只要你高兴怎么折腾都行。”

“好啊!那我就先把你墙上挂的那幅画用毛笔添上几笔,然后把你家的猫抓到你的浴缸里洗个澡,再……”

“行了,我不走了。”

只是寥寥数语就能击中他的要害,并非是我太有才,而是威胁别人的时候一定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母跟我说过,墙上那幅山水画李慕承很宝贵,我仔细瞧过上面署姓一个李,自然就明白一定是他的恩师也就是李昱的父亲李民鸿教授所赠。

他那么尊敬他的恩师,又怎么能容忍我毁了他恩师的作品。

威胁他就要找些不能用金钱去弥补的要害,衣服被子毛巾这些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不堪一提,所以我才不会犯傻的拿这些来当筹码。

另外跟了李慕承这么长时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多洁癖,特别是洗澡的地方要求是一尘不染,若是让他跟猫共浴,简直是要他的命。

因此我随便说了两句,就让他无奈的妥协了。

李母看到我把李慕承拉了回来,一脸欣喜一脸失望的说:“哎,到底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让你晚上住家里,你连考虑都不考虑就说不行,允锦才出去多大会,你就乖乖的跟回来了,真是让为娘的寒心。”

我被李母说的很难为情,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这都哪跟哪呢,扯的未免也太远了些。

“妈,你最后一句话说了快二十年了,累吗?”李慕承有些受不住的问。

我回想李母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真是让为娘的寒心啊。”对。就是这一句!天哪,二十年了……

我开始计算二十年前的李慕承才几岁,没想到李母二十年前就对他说出这么深奥的话,难怪把他培养的这么沉稳内敛,桀骜冷峻。

“你是想说你听累了吗?我说都没说累,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听累的?”李母委屈的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瞧着这对母子说话真是幽默的紧,想想李慕承难得回来,李母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儿子说,于是自觉的上了楼,把空间留给了他们母子俩。

到了李慕承的房间,我打开墙壁上悬挂的50寸大液晶,调了个电视剧频道,然后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心情,躺在了真皮的黑色软沙发上。

感觉口有点渴,又不方便下楼喝水,想到背包里还有一个苹果,便拿到卫生间洗了洗,折回沙发旁一边啃一边看起了电视剧。

我吃苹果一向不吃皮,又找不到水果刀,只好找来一张纸垫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把啃了的皮都丢在上面。

结果李慕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原本干净的茶几上堆着一坨苹果皮外加一个果核、宽大的沙发上斜躺着一个人,还把脚搭在了他的靠枕上……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我面前,看了看面前的苹果皮,又看了看他的靠枕:“夏允锦,你还真把这当你家了是吧?”

我坐正身体,解释道:“我可没这么认为,你别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没这么认为?你看看你把这弄成什么样了。”他指了指那坨苹果皮。

“哎,你这屋里没有垃圾筒,我又怕打扰你和你母亲回忆往事,所以就只好暂时寄放这了,如果你觉得不舒坦,你就换个茶几呗,你不是说反正你有的是钱,看不顺眼你就都换了得了……”

他听了我的话,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脑子一转,我马上补充一句:“别看我不顺眼就行!”

终于按捺不住笑出了声,笑完后他竟把茶几上的苹果皮摞起来,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待他重新上楼后,我满怀感激的说:“让你替我扔果皮,我很愧疚的。”

“是吗?”他打量着我的表情,很疑惑的问:“我怎么没觉得?”

“我的愧疚是发自于内心,如果你没觉得,不能代表我不愧疚,只能说明你和我心灵不相通,我就知道,你其实……”

又来了,我话还没说完,李慕承赶紧打住:“我感觉到了,还不是一丁点。”

强忍着笑,我满意的重新倒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李慕承则头痛的进了浴室。

恰巧这时候电视剧里说了句台词:“命运的相交,到底是我的不幸,还是你的劫数?看来还需要重新恒定。”

甚得我心呀甚得我意。

因为我明白李母心里的所想,让她对我更加的信赖,隔三岔五总会打电话跟我聊聊心事,眼看母亲节将至,我一伟大的计划横空出世。

母亲节的前一天,我特地请了一天假,几乎跑遍了B市所有的商场,终于为李母挑选好了一份独特的礼物。

那是一把手工雕刻的木梳,梳柄上雕刻着李母的属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意义却极其不凡。

用精美的礼品盒包装好,又写了一张卡片放进去,其实单独送木梳并不能表达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配上这张用心良苦的卡片后,就显得礼轻情意重了。

卡片上写着:风雨中您伴着我慢慢长大,岁月里您渐生白发,即使我不常表达,您依然是我深深的牵挂。——祝母亲梳尽三千烦恼丝,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最后署上李慕承的大名,这份礼物立刻变得别具匠心。

五亲节的前一天,我用快递把这个礼物寄给了李母,然后下了班便直奔远洋集团。

既然是以李慕承的名义寄的礼物,自然要跟他串通好,免得到时候谎言不攻自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到了远洋我直奔19楼,刚出电梯就遇到了李慕承的女助理菲菲,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夏小姐,找李总吗?”

我点点头,她指了指东侧的方向说:“李总在开会,你先到他办公室稍等会。”

“好的,谢谢。”

她说完便转身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的合上,我很欣慰李慕承能有这么好的女助理,即识大体又不逾越。

一般老总的女助理不是冷艳高傲,就是对老总心存爱慕,遇到像我这样的角色,别说给张笑脸,能不冷眼相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进了李慕承的办公室,坐在他老总的位置上,然后一边等他一边玩起了斗地主。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等的我是饥肠辘辘,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听到开门的声音,我立马将视线移过去,哪知并不是李慕承一个人,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和他一起走了进来,俩人似乎再讨论着什么。

当我们三人的视线撞到一块时,别提我有多尴尬了,慌忙站起身别扭的笑笑,那中年男人起初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马上会意:“李总看来今天不方便呐,那我们改天再议,改天再议。”

李慕承点点头,中年男人含笑的瞥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抱歉啊,不知道你有客人。”我殷勤的把位置让出来给他。

“没关系,你怎么来了?”他刚一落座就看见我用他电脑玩了一半的游戏。

“啧啧……”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夏允锦啊,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在网上跟人家斗地主竟也能负分四位数,我深度怀疑要不要带你去测测IQ……”他目光盯着电脑屏幕左上角-14520调侃着我。

我赶紧退出游戏页面,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早日脱离包身工!

“以前我同事用我号玩的,别以为是我!”

垂死的为自己开脱,怕他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又说:“带我去吃饭吧,饿死了。”

李慕承取了车,我刚一上去就等着他来给我系安全带,他一边笑着伸出手,一边说:“你倒是适应的挺快。”

“那当然了,我前两天看了一本小说,上面的一句话深深的震撼了我,也影响了我……”

“哦?什么话?”他饶有兴趣的撇了我一眼。

“如果你习惯有男人这么对待你,将来你会嫁个比较好的男人。”我娓娓道出。

李慕承笑笑:“很有根据性。”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我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于是转过头对李慕承说:“明天是母亲节。”

“知道。”

“那你准备礼物了吗?”我问。

“没有。”

我惊恐的望着他,没准备还回答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为什么不准备?”

“你管太多了。”

这话说的真让人填堵,我冷哼了一声,决定吃饭前不生气。

“我何止管的多,我把你该做的都做了!”

他眉头轻皱:“什么意思?”

“我以你的名义给你妈准备了礼物,并且已经快递给她了……”

猛一个刹车,李慕承像打量怪物一样盯着我说:“夏允锦,你怎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说我多管闲事,我把他该做的都替他做了,他竟然还说我多管闲事,这口气让我怎么能咽的下……

“我跟你没有关系吗?如果你爱我,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反过来也是我的事,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只有没关系的人才会说对方多管闲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从来没走进过你的心!”

说完这几句话,我已经能从李慕承的眼里看出一丝歉意,他轻声安抚我:“你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这明明是两码事。”

“是我曲解你了吗?我为了帮你挑一份礼物送给你妈,几乎跑遍了B市所有的角落,我的用心和辛苦你可以不理解,但是你母亲收到以为是你送来的礼物后,该有多开心你有想过吗?”

表情激动的质问他,李慕承深邃的双眸渐渐柔和了许多,我为了加深他的愧疚感,眼一闭,装晕了过去……

清楚的听了他呼唤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声音焦虑不安。

接着他快速的发动引擎,车子以飞跃的速度直线行驶,我知道他现在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医院。

约十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为了避免当着医生的面被拆穿,我想该是时候清醒了……

李慕承刚一抱起我,我就缓缓睁开双眼,佯装虚弱的问:“我贫血又犯了吗?”

他无语的看了我半天,才愤愤的说:“竟然又着了你的道。”

“我是贫血……”我强调。

“找不到比你脸色更红润的了,说你高血压我可能会更信一点!”

“可你刚才明明信了不是嘛?”我有点得意。

“那是因为我疯了,才会这么紧张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听了这话甭提我心里有多高兴,想起第一次骗他的时候,他是那么冷静的拆穿了我的谎言,如今我第二次骗他,他竟因为在乎我而真的信以为真,这是多么幸福的蜕变。

吃了晚饭后李慕承送我回忆园,饭前他接了个电话有要事处理。

“我看着你进去。”不舍的和我吻别。

我笑着点点头,刚走几步,像心灵感应般,一个转身,李慕承向我张开了双臂。

我奔到他怀里,他紧紧搂着我,戏谑又温润的说:“既然这么依依不舍,我还是不走了。”

“不行,抱一会就走!”我赖在他怀里,享受着片刻的温暖。

“再抱一会想走也走不成了。”他炽热的唇摩擦着我的颈项,我当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毛主席说了思想要端正,不许意.淫。”

“是你勾起了我不端正的想法,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头。”他继续吻我。

“你不对我张开双臂,我才不会投奔到你怀里。”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在忆园门口整整亲热了半个钟头,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分开。

当我第三次想要回头的时候,李慕承威胁说:“再回头我让你想走也走不了。”

于是我听话的真没再回头,一如我的感情也是一样,前方纵然迷茫,但身后却已无退路。

和李慕承之间微妙的改变终于引起了李母的注意,某天经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我痛心疾首的又去陪她们打了一场麻将,散场的时候她突然拉住我,意味深长的说:“允锦,慕承好像对你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装傻。

“他看你的眼神……很专注。”李母的声音透着股肯定。

“看别人就不专注吗?”继续装傻。

“不一样的专注,看你的专注里带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哎……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不解的问:“为什么叹气?”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您觉得我不该叹气吗?”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已经了解李母不是那种心理脆弱的人,所以也不再忌讳会不会伤了她的心。

“死丫头,我儿子才不是他父亲那种人,慕承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你应该偷笑才对。”

“阿姨这话也太不公平了,他就随便看我两眼,我就该偷笑啊?那他要是对我拍拍头,我是不是该跪在他面前感激涕零啊?”

李母戳了戳我额头,笑着说:“别拥有的时候觉得无所谓,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被一个人真心爱着何其不易。”

笑归笑,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重重失落却深深震撼了我的心。

“阿姨,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一个伴?”我盯着她风韵犹存的面庞,心里有些想不通。

“年轻的时候为了慕承就想着等等再说,毕竟他是那么敏感的孩子。”

人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谁又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一生的女人有又多少?

“这一等就等到了慕承长大,而我已老,再想去找,却发现心跟着人一起老了。”

心头莫名一酸,我抱住李母的胳膊安慰:“别瞎说,您才不老。”

我不是阿谀奉承,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李母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永远都不计较过去,不管开心或不开心脸上都会挂着微笑的可爱女人。

——

那天的谈话成了我的一桩心事,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李母最后说的一句话。

“一个人走过孤独的二十几年,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人能陪着我一起变老。”

因为这一句话我竟然萌生了要替李母找一个携手度过余生的人,也许李慕承知道后又会骂我多管闲事,可是我豁出去了,心里有了想法我就必须要付诸于行动。

跑婚介所,上姻缘网,找同事介绍,几乎能用的方法我全用了,最后终于筛选了三名合格的相亲对象。

李母一听说我要让她去相亲,起初并不赞成,但终是坳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去试试。

我安排李母见的第一个对象是一位大学教授,其实这么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着李慕承那么尊敬李民鸿教授,那如果李母见面成功的话,李慕承那边肯定也会比较容易接受。

约定的地点是市区一家帝都酒店,上午九点我和李母准时抵达。

“允锦,你刚跟我说那个教授姓什么来着?”

“姓柳,木字柳。”

“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