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黑色加长林肯停在别墅门口,手心里攥紧了的手机始终没有任何回音,一切都变得十分诡异。

一身黑衣的司机俯身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垂下眼眸,甄管家跟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一切都平静的让我心慌。

都说女人天生有着第六感,此刻这股莫名的感觉,似乎是在告诉我,我的目的地不是东城,而是一个未知的刑场。

正午的日光惟其盛烈,惟其蓬然粲放如花,那不过只是虚哀的争荣竞秀,装笑装颦,到底还不是隐遁入夕暮的尽头?

透过指缝,我仰面看着当头的烈日,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不得不令我联想起,‘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天理。

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住了接近半年的房子,还有刚收养了没几天的点点,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如梦如幻,如今梦醒了,除了肚子的宝宝,没有一样是真实的,可触摸的……

“林小姐,请上车,今日高速限行,我们只能走国道,再耽搁下去,到东城,恐怕得天黑了。”

甄管家低声督促道。

我:“……”

上了车后,他们确定是送我去东城吗?还是其他陌生的,隐蔽的地方,见不着许昌阳的地方。

莫名的恐慌感席卷着我的全身,我感受到了后背的凉意和浓得解不开的不知所措。

最后的回眸是落在临山,郁郁葱葱的临山散尽了薄雾,阳光洒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就像是洒上了一层金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记得刚确认怀孕的那晚,在那浓浓的夜色里,许昌阳牵着我和希希,走在昏暗的灯光下,三人的背影倒影在马小径中,被拉得长长的,那种感觉宁静而温馨。

我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有我们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身不由己,己不由身。

我从何时陷入了泥潭却不得知,现在的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好孤独,好艰难。

我当然明白甄管家并不是来害我的,充其量是带我离开去别的地方,隔离也好,监控也罢,总之等我生下孩子,我的利用价值就结束了,而许昌阳,他恐怕都被蒙在鼓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他同样背负着责任与压力,来自家族的压力,无形的有型的,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他,我逐渐牺牲自己原来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那些骄傲那些自尊,被连根拔起,孤零零地栽进陌生的,不适合自己的土壤里,而许昌阳的身份是园丁,是护林员,失去了他的呵护与精心照料,我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花朵,正在逐渐地枯萎。

“小姐——”

正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吴妈拿着东西追了上来。

我顿住脚步,脸上挂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吴妈,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她淡淡地说,实则内心暗流涌动,多想再逗留一会,再多看一眼临山,再多和她说上几句话。

吴妈跟了我三年,无怨无悔,为希希的付出,为我的付出,真真切切地印在我的心上,甚至我在想,吴妈是上天派来专门保护我的,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早已远远地超出主仆之间的感情,并且,我从未将她当成保姆看待,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家人,甚至比家人还亲切,值得我加以信赖。

“小姐,这是我新晒的红枣干,你最爱吃的,你带上,坐车饿的时候拿出来嚼一嚼。”吴妈的声音中有颤抖,有不舍,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

原来叫住我,只是为了让我带上她亲手做的红枣干,只因我提过一句,我不喜欢吃熬在粥里,汤里的红枣。

那些在我心里积累的感情与感动,在她心里也是一样,或者比我更甚。

我抵了抵涌在心尖的酸涩,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双眸呆呆地望着保鲜盒里,摆放整齐的红枣干,心头不禁一软,似乎有股热流缓缓地流淌过全身,我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吴妈,谢谢你,我一定会吃的。”

“小姐,再见。”吴妈的声音沉了下去,透着丝丝的暗哑。

“吴妈,再见。”我用着同样的语调,对她说道。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我也从来没有预想过,吴妈会因为我而遭受到伤害,如若不是为了让她留下联系许昌阳,我必定会将她带在身边。

话落,我便钻进了汽车的后排,透着一缕决绝,眼角情不自禁的湿润了,这是一个擅长离开的时代,人与他人时常不辞而别,渐行渐远而不知,如果,有一天,当我们离开同行的人,一定要好好的告别,充满仪式感的告别。

车子以均匀的时速行驶在道路上,狭小的车内气氛压抑紧张,手中握着的是临行前,吴妈给我的红枣干,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似乎缓和了我内心的忐忑与不安,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前方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我都不再担忧与害怕。

因为,我有种预感,那些迟早要面对的困难,那些无论我身在何处都要面对的鸿沟,现在就摆在我的面前,不管我选择面对与否,都阻碍着我和许昌阳的未来。

我凝视着车窗外掠过模糊不清的景色,像是一幅被雨淋湿了的水墨画。

许昌阳,你为何还不给我回电话?我在心底默念,我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力气失去你,你快来找我,快我带我走。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行驶进路边的加油站,旋即平稳地停了下来。

“林小姐,车子没有油了,我现在下车买点东西,您要吃什么?”甄管家松开安全带,转眸问道。

“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东城?”迟疑片刻,我反问道。

甄管家看了眼手表,“大约还需要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