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文官武将都惊诧地望着这少年,那凛然正气悬亘于胸,令他单薄的身躯平添厚重,这份无所畏忌的气魄竟超越了年龄的局限,给人以深深地震撼。

韩兆兴只觉面皮一热,恼羞成怒:“元卯!此乃军机要地,是你儿子撒野的地方吗?!”

元思空半跪于地,大声道:“承总督大人口谕,草民已满十三岁,草民与千千万万辽东男儿一般,愿以身效国,协力抗金,虽死不悔!”

“好!”李伯允狠狠拍案,激动地说,“你、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元思空。”

“你说得好!垂鬓小儿尚有与广宁共存亡的胆魄,尔等披甲带剑,享朝廷雨露,就不羞愧吗!”

韩兆兴和陈宇隆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伯允站起身,刚毅道:“张巡王坚守得,我亦守得,我辽东子民绝不向蛮夷退让半寸田亩。元卯!”

“末将在!”

“我命你全权执掌广宁守城之战,毋让金贼踏入我城门半步!”

元卯大声道:“诺!”

“李大人。”韩兆兴站了起来,“你这是何意?”

李伯允慢条斯理地说道:“韩将军,老夫见你斗志已殁,如何带领将士们固守城池?”

“韩某以为百姓为天,从大局着想,主和不主战,这何错之有?止戈为武,难道非要呈那匹夫之勇,才叫‘勇’吗?!”

“若当真能和,老夫难道愿让我将士去送死吗。”李伯允摸了摸胡须,“金人背信弃义,跨潢水、攻广宁,野心昭昭,他必不是真和,若我开城迎敌,恐酿千古大错。你可知卓勒泰心狠手辣,也曾诱降敌军,又坑俘六万啊。”

“可……”

李伯允不给他反驳之机:“再说,陛下援军未到,你先想和,莫非要抗旨不成?”

韩兆兴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抖了抖,拱手道:“末将不敢。”

“元卯,接兵符。”

元卯半跪于前,双手呈举状,李伯允将兵符交到了他手中,元卯颤声道:“谢总督大人,末将定不辱命。”

自古朝廷都重文官而轻武将,为防止手握兵权的武将生异,大军只有兵符能够调动,而兵符全握在身为文官的一府之总督手中。城战结束后,元卯已第一时间将兵符交还给了李伯允。

韩兆兴看着元卯的眼神冰冷不已。

李伯允亲手将元卯扶了起来:“元卯啊,广宁四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就交托你手了。”

元卯目光坚毅:“人在城在。”

李伯允又看了一眼元思空:“此子必成大器,你有一个好儿子。”

元少胥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韩兆兴沉声道:“诸位可有可行之法?凭一张厉害的嘴是守不住城的。”

元思空的目的已达到,不再冒然说话,而是看了元卯一眼,见元卯不准他开口,便沉默。

李伯允慢慢挺直了微躬的背脊,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老夫有一计,至少可拖延金人十日。”

“哦?是何高策?”

“老夫亲使金军大营。”

众人面面相觑。

“李大人,这……”

“假意和谈,能拖一日是一日。”

“万一卓勒泰发现您使诈,他会杀了您的!”

李伯允抚须:“去了,便没打算回来。”

众官将纷纷跪下:“李大人,使不得啊!”

李伯允摆摆手:“卓勒泰生性狡诈,若非我亲去,他怎可能相信。我辽东将士在城墙之上抛头颅、洒热血,我一把行将就木的朽骨,若能救百姓,又有何不舍?只望汝等殚精竭虑、誓死抗敌,务必等到援军啊。”

“李大人……”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劝了。”

元思空看着李伯允,想那支撑着清瘦躯体的,觉非什么朽骨,必然是敲来作响的铮铮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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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散去后,元少胥趁机将元思空拽到了一旁,冷冷道:“你觉得自己出尽了风头,很得意吗?”

元思空一愣:“大哥,空儿并非想出风头,空儿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