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丝毫没有夸大,领十万大军出征,场面蔚为壮观,但所要考虑的事宜多如牛毛,所要带的辎重千车也拉不完,每日吃喝拉撒住行的都是真金白银。

大军行进缓慢,一日只能走四十里,幸而开春之后气候适宜,不曾落雨,他们每日择向阳高地扎营,相安无事。

封野和燕思空反复研究着作战图,燕思空突然问了一句:“留封将军和三万兵马驻守大同,该使我们后方无忧吧。”路程已经行了一半,太原城就在前方,他们反复斟酌谋略,孤注一掷要拿下太原,可若后方生变,必定前功尽弃。

封野胸有成竹:“放心吧,叔叔随着我爹驻守大同二十年,对大同了若指掌,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驻守大同,你无非是担心察哈尔会反复,他们在互市上正吃着甜头,大抵不会反复,就算真的胆敢背叛他们,对大同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燕思空点了点头:“在关外屯耕戍边那么多年,也是不易。”

封野冷道:“那是天下最苦、最险的差事,我爹生长于京师繁华之下,却心甘情愿为朝廷守边备塞几十年,他陈家的江山是我封家守住的,狗皇帝非但不感恩,还联合阉贼构陷我封家,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燕思空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封野,胸中有些忧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仇恨。

中庸若孔圣人,亦说父母之仇,弗与共天下也,仇恨是一把力量强大的双刃剑,伤人的同时必伤己,他这一辈子便陷于仇恨的泥沼中不得超生,但他无法劝诫封野,他只会助封野报仇。而且,现在确实是谋反的最好时机,这个朝廷病入膏肓的时机。

封野居高临下地看着沙盘上的太原城,就像猛兽看着猎物,他寒声道:“任你高城深堑,固若金汤,我都一定会将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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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眼看就要进入重霞山,深山中向来是伏击的好地方,太原军必然在以逸待劳地等着他们。

封野下令原地扎营,令斥候去探明前方情况,并与将领们商议是穿山还是绕路。

这一次,封野和燕思空倒没有意见相左,他们都不愿意绕路,十万大军是个庞然大物,如何挪动都不免笨重,若绕山而过,至少要多出半个月的路程,到时师老兵疲,若被太原军突袭则过于危险。而且,这条道未来会成为他们的运粮道,他们不仅要安全穿过,还要扎营修寨,留下兵马再次驻守。

几人商议了一下午,都有些头疼,便散去吃饭了。

营帐内,封野半卧在榻上,疲倦地说:“这山势比地图上看起来要险峻。”

“嗯。”燕思空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

“你可有头绪?”

“其实今日几位将军说得都有道理,大军绕道太浪费时间,但可以分兵,这算是较为稳妥的办法,我在想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封野点点头:“我也在想。”

燕思空脑海中全是沙盘图,和各种正奇分兵的演示。

侍卫端了饭菜进来,放在桌上后就退下了,俩人同食同寝,在军中已不是秘密。

封野道:“先吃饭吧。”

燕思空坐了过去,捧着饭碗却有些食不知味:“算算日子,阙忘也该走了一半了,庆阳还要远一些,但路并不难走。”他其实恨不能将自己劈成两半,否则无论跟着哪一边,都会担心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