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封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燕思空虚弱的模样,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燕思空轻扯唇角,含糊地说道:“让狼王……失望了。”

封野重新凑了过去,他伸出颤抖的手,却不敢碰触眼前人,生怕这就像那无数个梦境一样,一动,就醒了。他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哑声道:“……谁干的?”

燕思空勉强撑着眼皮:“阙忘,还在他们手中。”

“为何会这样?为何你会受刑,为何你会在这里,而阙忘还在平凉?”

“我与阙忘换了身份,想助他逃脱,却被沈鹤轩……搅乱了计划。”

“沈鹤轩。”封野咬牙道,“是他对你用刑?”

“他死了。”燕思空闭上了眼睛,“我亲手杀了他。”

封野垂下了手,重重捶在床榻上,一双眼睛赤红一片:“这就是你要的?不顾一切从我身边逃走,然后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半死不活地回来?!”

“我不想回来。”燕思空看着封野,眼神中毫无情绪,“我只想,救我弟弟。”

“你、不、想、回、来。”封野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蹦出,“你想留在陈霂身边,你想帮着陈霂对付我。”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从未觉得呼吸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可如今一收一发之间,全是无法忽视地痛。

燕思空疲倦一笑,转过了脸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我之间,一句话也是多余。”

封野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面冲着自己,紧贴皮肤所传来的高热让他生出不忍,可燕思空那淡漠的神情却令他气血上涌,他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逼我杀了你?”

封野的手凉凉的,真舒服,燕思空心想。这只手曾给过他温暖的抚慰,也曾将他推向阴冷的深渊,如今他们再一次有了碰触,却不可能再有灵魂上的羁绊,他轻声说:“那便动手吧。”

封野的薄唇抽动,神情有几分扭曲,他无法目视燕思空身上的伤,他无法接受这苍白憔悴、黯淡无光的人,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把这孱弱的身体碰碎了。

可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张嘴依旧不肯示弱!

封野颓然地松开了手,却将指尖有意无意地贴着燕思空的面颊,哪怕只能汲取一丝丝属于这个人的温度,他沉默片刻,低声道:“阙忘如何了,他安全吗?”

“暂且。”燕思空哑声道,“他扮作我,却不知何时会被……拆穿……咳咳……”

封野眸中闪现慌乱:“不必说了,你先养伤……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准死,你要把阙忘给我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燕思空的意识已经愈发模糊,他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封野,却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在丧失,他只是看着封野,静静地、不泄露任何思绪地看着,毕竟仅是看着,不算他输了什么。

然后他任自己陷入了昏睡。

封野坐在一旁,僵硬地凝望着燕思空,久久不曾动弹。

他瘦了好多,两颊都陷了下去,脸庞是这样苍白,甚至找不出一丝血色,这些日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封野犹豫着再次伸出了手,将掌心轻轻地覆在了燕思空的额上,鲜活,滚烫。

封野眼圈一热,无力地垂下了头,他轻抚着那消瘦的面颊,心中突生出诡异的念头,若燕思空便这样安静地沉睡不醒,或许也好,那样一来,便永远都不会离开。

他就那样在燕思空身边坐着,伴着睡梦中的人,从天明坐到了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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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已经许久不曾睡得如此沉、如此安稳,经受了太多折磨的身心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柔软的仙云,怎么都不愿意醒来。

但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迫使他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围着他的人,都是大夫,他感觉得到,面具已经回到了自己脸上。

有人给他清理伤口,有人在用温水为他清洗头发、擦拭身体。

而封野就坐在军帐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将军,您醒了。”服侍他的人惊喜地道,“狼王,将军醒了。”

封野猛地站起身,大步走了过来,他拿过侍从手里的水,用指尖沾了沾,轻轻抹在燕思空的嘴唇上。

大夫处理完伤处,便到一旁去煎药,并嘱咐道:“狼王,应让将军先吃喝些东西,半个时辰后,再服汤药,将军身体强健,会好起来的。”

“好,把饭菜端过来,然后你们都下去。”

燕思空恢复了一丝力气,身体也躺麻了,便想坐起来,封野见状,扶着他轻轻起身,后背靠在了软枕上。

大夫和侍从都下去了。

燕思空张了张嘴:“水。”他喉咙干痛,发出来的不似人的动静。

封野摘下了他的面具,将杯子凑到了他的唇畔:“小心点喝。”

燕思空却是咕咚咕咚大口喝上了,只是用力过猛,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疼得闷哼一声,呛了水,剧烈咳嗽了起来,于是道道鞭伤争相着疼了起来。

封野皱起眉,将水杯放到一边,责备道:“我说了叫你小心点。”

好不容易止住咳,燕思空长吁了一口气,半身仰靠,一下一下喘息着。

封野拿过一碗粥:“把饭吃了。”

燕思空伸出手,封野却躲开了:“我喂你。”

“不必。”燕思空没有抬眼,从封野手里拿过了碗和勺子,动作迟缓地吃了起来。

封野抿了抿唇,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吃完了一碗粥,自觉精神也恢复了一些,这才有力气迎上封野的目光,镇定地说道:“旁的事不必提了,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将阙忘救出来。”

封野没有说话,表情如冰封般一动不动。

燕思空又要张嘴,封野却突然说道:“陈霂碰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