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虽然动了情,可她倒是很快就醒了过来,汤巡检是什么样的人物?既是官身,又是贵公子一般的,张举人想把自家的黄花姑娘嫁过去他都不肯的。

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和离出来的妇人,靠手艺吃一口饭罢了。

大家不过是邻居住着,有几分香火情而已。看到自己摔了,伸手扶一把又算什么。不用说是邻居了,就是不相识的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形,怎么也要伸手扶一把的吧,自己根本不用想太多。

但到底,心底里又有一些不同,饭也懒得吃,花也不绣了,就连灯也不点,只靠着桌子,倒将与汤巡检见过的几面一次次地回想起来。

本来是不应该有一点交集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地遇到过几次,而且认真算起来,汤巡检对自己是有恩的,这恩自己一直没能相报。

而且他今天说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事过去了不必在意?

是说他对自己的恩吗?

应该不是,先前*曾去送过礼,却被汤巡检毫不留情地拒了回来。

那又是什么呢?

他看到自己在花园里睡着了的事?

不过,汤巡检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睡着了呢?他又不管种菜的事,平常并不到自家后院来的。

想到了这里,云娘赶紧打住,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一转念又想起来汤巡检送来的两坛酒,真是丢死人了?

那天的粽子不送过去就好了,汤巡检也就不会拿酒做回礼了。

还有自己帮着他做茶饭招待客人,其实若真想与他不来往,这事也不应该管的。

本是无关的事,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呢?可是那时自己就是一心地想帮衬他呀!

不成,不成,再不能如此胡思乱想了,还是赶紧做点事吧,云娘起身将束在头上的帕子解下,拆开头发,只随手挽了一挽,再换上家常衣服,点了灯,拿了针线,可第一针就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看着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下意识地将指头含在口中,终是丢下针线,这样子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忽听叩门声,云娘赶紧起身开门,眼下她倒盼着能来一个人说说话儿,玉珍过来说说家常是最好的,丁寡妇闲着无聊来讲她怎么辛苦地养孩子立家业也不错,哪怕是马二嫂又来说她弟弟的好处呢,也比自己在屋子里呆坐着要强些。

可是,云娘再没想到来的是人豆腐西施陈大花。

一时间,云娘扶在门上的手停了下来,陈大花是来做什么的?想再吵一架吗?其实吵一架也好,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闷在屋子里再坏了。

于是云娘便立起眼睛看陈大花,只等她一骂出什么就立即回骂过去,再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出门外,谁让陈大花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晦气!

可是陈大花却笑眯眯地将云娘放在门上的手拉了下来,闪身进门,用异常捻熟的口吻道:“云娘,我们到屋子里坐坐吧。”

云娘万万没有想到陈大花的脸变得这样快,一转眼便被她反客为主地拉进了屋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伸手不打笑面人,云娘虽然心情不悦,却也不好翻脸,便连茶也不倒,只淡淡地问:“可有什么事情?”

“无事,”陈大花笑得越发亲热,“小孩子时常到你家打牙祭,总该来谢谢你。”

云娘早猜到陈大花是知道儿子跑来吃东西的,但她真不会与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只无所谓道:“这些小事不需放在心上。”

“我们打小就认识,现在又是邻居,还不是要多在一起聊聊?”

云娘果真无语了,自己和陈大花有什么好聊的?

可是陈大花却笑嘻嘻地问了起来,“荼蘼呢?”

“在后院撷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