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一头走着,一头想这个冯指挥佥事,依旧不觉得他有多少恶意,反似好奇之心为多,只是玉瀚一向对他防备,所以就看他不上,还动了手。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今后她亦不打算再见他了,就是那个妆盒,回去也后也不想留了,还是送出去为好。

正想着,已经转回厅堂之前,停住脚整理了衣裳走了进去。

厅堂里正是今日最尊贵的女客,大家正在说话,云娘走进去,亲自捧了茶一一送上。因今日女眷身份高贵的极多,她除四皇子之外多不熟悉,但此时亦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在为四皇子妃斟茶时也只略点了点头,却见四皇子妃向她特别地笑了一笑,心里便觉得不大对,只是也不好问。

正要再瞧个机会退出去,大奶奶便笑道:“方才太子妃还问六奶奶呢,我正要使人去找,你便过来了。”说着拉了她的手走到前面,向着中间穿着杏黄色衣裳的那人道:“这正是我们府里的六夫人。”

云娘早知太子妃与大奶奶极好,只是大奶奶却没有带她去过东宫,对太子妃并不熟悉,此时便赶紧行了礼,然后站在大奶奶身后。

不料太子妃竟然笑着向她招手,“过来,大家坐在一处说说话。”说着便要云娘坐在身边。

云娘哪里敢在太子妃身边坐下,且大奶奶还没坐呢,满口谦让,只是太子妃却十分坚持,这时大奶奶笑道:“太子妃早听过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如今正好,你只管坐吧。”

云娘见实在不能推了,方行了礼半坐下来。只是她一向太子没有好印象,连带对太子妃也并不喜欢,眼下更觉得这个妆容富丽、神情严厉的中年女子有些可怕,只中规中矩地坐听着皇子妃们说话。

太子妃先与别人说了几句闲话,忽然便转向云娘道:“先前汤大人的内宅不顺,太子一直觉得不忍心,便想着等孝期过了再帮汤大人说一门好亲,不想汤大人倒是在江南娶了你,如今都快有儿女了。”

云娘不知要如何接这样的话好,便只能一笑。

太子妃也并不是要等她回话的,因此又自顾自地说:“今日我过府来,见你身子不便,身边竟没有一个能帮上手的,不如我帮你给汤大人挑一个出身好的侧室,家里再有什么事也好让她做个臂膀。”

云娘听了满心不快,原本她并不该反驳太子妃的,但是太子妃既然把话说得如此难听了,她亦不能就此低头,便起身跪下道:“太子妃说的不错,我本出身农家,配不上玉瀚的。虽然现在肚子里有了玉瀚的骨血,可是只要太子妃一声谕命,直接替玉瀚休了妻,另为他再娶高门贵女,能打理好家的,小女子只有答应,再无怨恨。”

太子妃虽然知道直接给臣下指定妾室有些难看,但眼下的形势也是无奈,还要尽力拉拢汤指挥使,便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压下来,料汤夫人亦无办法,只能接着。

但没想到汤夫人竟然直接将了回来,倒将太子妃驳得无言以对。做为东宫正妃,她虽然是君,但毕竟又没有权力直接替臣子休妻,特别是有诰命的夫人。再者就算她果真有这样的权势,亦不能令臣子休去有孕在身的正室,毕竟不论是从礼教还是道义上实在是令人不齿。

那样不是替东宫拉拢人,反是替东宫树立仇人呢。

真看不出一个小小的农家女,说起话来如此的尖酸锋利!

太子妃脸色一红,便哼道:“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替汤大人休妻了!不过是见你无力打理家中的事务,一切都推到武定侯大奶奶身上,方才有心帮你而已。真是见识粗鄙,不识好人心!”

太子妃发了火,大奶奶率汤家女眷们亦在云娘身旁跪下,再三求饶,又向云娘劝道:“太子妃目光如炬,谕命亦无错处,你自到了我们府里,果然从未理过家事。先前的事情都不说了,如今六爷得了世袭,本是你们六房的喜事,可是满府里忙得什么似的,你却不能担起一事来,也正应该接进一位懂事的姐妹来帮扶。”

云娘岂是不肯做事之人?只是大奶奶一向把着府里中馈,所有管事皆出于她房中,回想自己发现府中弊端后大奶奶曾邀自己帮忙,亦不是真心。现在竟然当众说自己不肯管事,满府里谁不知她最重视的正是这点权柄,不许别人沾指的。

如今竟成了她的罪过了,还真是颠倒黑白呢?

如今武定侯府还没有分家,玉瀚得了世袭之职,虽然是六房的喜事,但更是府中的喜事。如果府里不打算操办,原也可以不宴客,事实却是,大奶奶决定要大办,然后才告诉自己过来陪客的。

只是自己也并不怕大奶奶,说起来云娘早有了许多把柄,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而已。现在若只当面问一声,武定侯府里那许多产业,每年的收益只见少不见多,这是为何?大家便都会明白自己不愿意管家的道理,大奶奶便再也没脸了。

正要开口,却一眼看见四皇子妃瞧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方知自己果真太莽撞了。

不管怎么样,在如此的场面上,自己也不能与太子妃对上,更不能与大奶奶对上。否则传出去,自己有十分理,也会变成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