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收购这两个字,我莫名地涌出了不安感。

林汪旺的日子不多了,如果许昌阳在这个时候收购林氏集团,那么林致远的处境该有多么难堪?

儿子没了,产业没了,让他往后的生活该怎么过?

许昌阳的行动,于林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我拉着许昌阳的手,几乎是吐口而出。

“能不能暂缓收购?”

许昌阳讶异地盯着我,瞬时,脸上乌云密布。

目光汇合的那一秒,我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原来,我心疼的居然不是林汪旺的性命,而是林致远,竟然是林致远。

“这是我和股东们共同考量的结果,没有驳回的余地。”

许昌阳态度冰冷,原先,我才是那个担心许昌阳吃亏的人。

如今,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我反而不那么抵触林家,甚至,我认为林致远可怜。

其实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心态的转变是正常的。

说到底,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到底是林家的血液,这是血浓于水的事实。

可是,许昌阳这边的决定我又能如何插手的了?

“我知道了。”我张了张嘴,终归这样说道。

“走吧,下楼吃饭。”

“嗯。”

……

接下来的几天,许昌阳早出晚归,似乎是印证了他所说的,着手进行收购林氏集团的事宜,又似乎是在刻意地冷淡我。

感情的天平,莫名就出现了一些倾斜。

虽然我每天还是正常的工作生活,但是,我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林家的身上。

林致远没有再给我打来电话,而我却依旧牵挂着林汪旺的安危,眼看又是一个周末,许昌阳对于肾源的事情,还是缄口不提,我开始真正的着急了。

时间被一点点的压缩,如果再不进行手术,林汪旺必死无疑。

这些天,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揪了起来。

而就在这天,林致远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

“欢好,如果哪天爸爸也不再了,你一定将我和你妈妈并葬在一起。”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小字,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叫如果哪天爸爸不在了?

难道,林致远已经想到了自杀?

骤然间,我全身上下笼罩着惶惶不安的气息,我的心绷得紧紧的,不禁打了个冷战。

和我预期的一样,并且出乎意料的提前了,儿子没了,产业没了,对于年近60的他,等于失去了一切。

任何人都受不了这般打击。

手机被我攥出了汗,我咽了咽干枯的嗓子,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停的盘旋: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顾不得其他的,我快速地来到医院,一路上,一颗心像要跳出来一般。

它压抑、彷徨,却找不到流淌的方向。

我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一个艰巨却又不得不去承担的重担……

……

可是,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到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偌大的病房内却空无一人。

人呢?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距离林致远给我发信息的时间,仅过去一个小时,人怎么就全都不见了?

难道林汪旺选择出院了?

我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圈四周,床头柜上依旧摆放着新鲜的橙子,我甚至能想象着林致远为林汪旺剥橙子的场景。

床上的被褥也整齐干净,像是刻意整理好的,床底下摆放着一双塑料拖鞋。

迎着光的窗户台上,洗漱用的牙具正在折着光,旁边的肥皂裂了一条缝,洗脸盆孤独地扔在角落,搭在盆边的毛巾似乎被风干了。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阵阴风陡然灌入房间里,毫不留情地袭上我的后背。

我的身体不禁紧紧地绷了起来,背后汗毛根根竖立,苍白色的窗帘随风诡异地飘荡着,看上去就像是有人藏在帘子后面愉悦地恶作剧一般。

我突然产生一个去揭开窗帘的念头,也许林汪旺和林志远此刻就藏在这里面呢,他们只是在逗我玩呢?

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这窗帘下根本没有藏着人。

“你是13号床病人家属吗?”身后传来一道平淡的女声。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女护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今日凌晨,病人林汪旺因肾衰竭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

“麻烦你把病人的东西带走,这间病房要腾出来。”

“再不收走,会被清洁工当成垃圾丢掉……”

“……”

林汪旺,已经走了?

我听不到护士后面还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转回了身,只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病床。

床上的棉被白得像是雪,我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噬人的黑洞,我的意识被这个噩耗消磨殆尽,慢慢地,慢慢地沉入再也无法逃出的黑暗中。

林汪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陷入前所未有的愧疚感中。

林汪旺的求救声,带着假发时干瘪的笑脸,骨瘦如柴的手臂,清澈却充满绝望的眼神,如同放电影般在我脑海中一一掠过,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每回放一次,我心里的愧疚感就愈发地深。

他死了……

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死了……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果断地选择救他,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一幕了?

我本可以救他的,但他却因为我的迟疑,就这样在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内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怔怔的看着病床,鼻子一酸,瞬间就想流泪。

可心底的倔强却让我无法在这里哭泣,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剧烈的痛楚终于是让我清醒了几分。

在我挣扎着站起来之后,我才悚然想起,林致远呢?他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