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自己下不来台阶,也为了给许昌阳一个台阶,我执意离开了房间,迎着海风,眺望着大海,身心得到了暂时的释放。

记得,妈妈生病的第一年,我才13岁,确诊的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偷偷地来到海边,独自面朝大海,独自流泪,眼泪被海风吹干,也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

从那一刻起,我就认定脆弱的矫情和掉价的眼泪,是被世人所唾弃的东西,我要坚强,我要勇往直前,久而久之,我养成了自立不屈的性格。

步入社会后,又有人告诉我,女人性格太过于独立,强硬坚毅,并不是一件好事,过刚易折。

我听着,也只是一笑而过。

每个人生来都是独立的个体,只不过是很多世俗的东西改变了对待男人与女人的看法。

他们骨子地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讲究从一而终,就好比我的妈妈,她连到死都没有想过离开过林致远,生活在卑微屈辱的生活中不能自拔,哪怕林致远已经在外面家外有家,可是她的懦弱已经根深蒂固,如果她能拥有独立的人格和自尊,她的人生是否将是另一番景象?

我静静地坐在岸边,放纵心绪飘扬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忘了在岸边坐了多久,夕阳西下一抹金色映洒满整个海面,这一刻天和地不再是两个个体,而是融成了一条线。

阵阵海风吹皱了平静的海面,白天拥挤的人潮已离去,只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海浪一步又有一步地吞噬着沙滩上的脚印,汹涌的浪涛,向无声的沙滩,诉说着它的寂寞。

“欢好。”耳畔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微微回过了神。

许昌阳拿着风衣走了过来,他连忙将风衣盖在我的肩上,挨着我坐了下来,嗓音深沉:“当心海风冷,身体……还痛吗?”

伴着海风,他将我拥在怀里,语气既心疼又无奈:“对不起,委屈你了。”

委屈?

或多或少有一点吧,但是,我明白,其实他比我更加委屈,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是件痛苦的事,夹在三个女人之间,实属痛苦中的痛苦。

“事情解决了吗?”我避开他的关心,淡淡地问道。

“我把她们安排在了岛心酒店,明日第一班船回去。”许昌阳如释重负地吸了凉气,他起身牵上我的手,“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安排在了岛心酒店?

我想起刚才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大堂门口停着一辆驴妈妈旅游巴士的专车,想必是酒店已然满房,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碰面,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只是,许昌阳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和沈若曦的事情,并没有解决,女人的第六感是不会错的。

他的心意,沈若曦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心意。

他是如何迎合着许姑姑的话,违背心意地安抚沈若曦的?我和许昌阳都那样了,沈若曦当真这么好哄?

我不明白,太不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感情,却要牵扯出这么多无谓的纠葛来?

他安慰了她,再来安慰我,周旋于两个女人,他这样累不累?

光想想都觉得头要炸了,回想起许姑姑对我的眼神,由起初的疏离的礼貌,接着是些许的冷漠,再是不屑的厌恶。

这一步步,渐渐地将我推下深渊,这么多年,我从未被谁这般对待过,而我,不但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怠慢,还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像我,曾经骄傲自信的林欢好,不见了……爱,逐渐蒙蔽了我的心智,我现在沉沦在他给我的爱情里,无法自拔。

凝视着他侧影,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却哽在喉间,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堵在心头,好像只是瞬间的冲动,又能反复反而牵制情绪,复杂而凌乱,还是将一切任性地交由时间来解决?

他执意要去广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想问,又害怕知道答案,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害怕再听到他的牺牲和妥协。

很多问题的症结就在于,问了显得矫情,不问憋得心慌。

甚至我有了可怕的自我怀疑,怀孕是个错误,孩子还得是个错误,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悄然的滋生。

不是都说,大海能带走全部的忧愁吗,我都坐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带走我的?

“你先回吧,我想再待一会。”我将视线落向海面,心头却是百味杂陈,此刻,我需要静静,需要自我捋顺。

“不想去拜访那位送你玉佩的奶奶吗?”许昌阳试探性地为问道,他这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想。”我脱口而出,“当然想。”

然而,此刻的情绪却不适合去长辈家做客,我暂时不想见人,容我缓缓。

沉吟片刻,我抬眸望向许昌阳,抑制住抵在心间上的颤抖,压低声音问道:“你说,我们的孩子还有存在的必要吗?”